毓溪以為八阿哥的能耐和膽魄,已到了敢殺人滅口的地步,經胤禛解釋,才知道是巧合,是他的運氣。
那牽線搭橋,許了八哥數千兩銀子的工部官員,前日夜裡花街尋歡,不料馬上風倒下,送回去時已不省人事,轉天就走了。
自然,八阿哥收受賄賂這件事,便沒了下文。
木材商只從那官員手裡拿生意,怎麼會知道上頭還有什麼人,不出意外,胤禩這筆銀子,能毫無顧慮地吞下了。
見胤禛情緒低落,毓溪一時不敢問話,在邊上安靜地陪了許久,胤禛先緩過神來,溫和地說:“我嚇著你了?”
“不妨事,朝廷裡京城裡,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有,我也不認識那個人,心裡並不在乎。”
“是啊,不值得你難過,說到底還是個貪官,更不值得。”
門外有下人探頭探腦,該是要問晚膳幾時傳,毓溪徑自走來將他們打發了,從櫃子裡取一盒點心擺下,說道:“姨母送來的,都是你愛吃的。”
胤禛懶懶地說:“我沒胃口。”
毓溪道:“沒事,咱們坐著說說話,你隨意。”
說罷,便細心地為丈夫泡茶,當茶香在屋子裡散開,胤禛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對姨母和青蓮,我有些實話沒說。”毓溪忽然道。
“什麼話?”胤禛已冷靜了幾分,主動取茶水喝。
毓溪看著丈夫,坦率道:“我因三福晉欺負八福晉而不高興,青蓮覺著我心地善良,姨母覺著我心太軟,其實吧,我另有思量。”
胤禛喝了茶,挑了一塊做成蜜丸大小的核桃酥,隨意丟入口中。
毓溪說:“我是嫌她沒用,怎麼不能和三福晉打個有來有回呢,我還盼著作壁上觀,乃至收漁翁之利。”
胤禛眼底一顫,再伸手取核桃酥的手停下了,怔怔地看著毓溪。
毓溪垂眸道:“是不是很惡毒,冒出這樣的念頭,自己都嚇一跳,原來我不是個好人。”
胤禛道:“不必如此苛責”
毓溪接著道:“我還對青蓮說,額娘曾煩惱太皇太后嫌她盼著世人皆好,我怎麼也會有這樣的念頭,這會子想來,臊得慌,我太能給自己描補了。”
然而胤禛方才震驚的,並非毓溪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而是他意識到,妻子在為他兜著底線,不論毓溪內心是否真的這麼想,也要給他的心騰個地方。
胤禛道:“你知道我想什麼。”
毓溪搖頭:“我不敢猜。”
胤禛說:“若是胤祥和胤禵犯下這樣的事,不論那人死不死活不活,我也不會饒過他們,不僅要把銀子都吐出來,皮也要脫上幾層,要他們再不敢做這自毀前程的蠢事荒唐事。”
“這是必然的。”
“可對胤禩,我沒有這樣的念頭。”胤禛神情凝重地說,“人的貪慾只會無限膨脹,絕無收斂消失的那一天,何況他此番這般僥倖,可以悄無聲息地吞下賄賂,他嚐到了甜頭,再有下一次,會更膽大更猖狂,這條路是很難回頭了。”
“胤禛……”
(
“那人若不死,我有顧慮,怕事情敗露後,影響我和弟弟們在朝堂的聲譽前程。可如今那人死了,事情沒了下文,我反而不想再管,甚至覺得,就讓胤禩帶著僥倖陷下去好了。”胤禛很糾結、很痛苦,“你可敢想,我居然會變成這樣,不論如何,我與老八也是兄弟不是?”
毓溪卻淡定地說:“咱們倆口子,還真般配,都不是什麼好人。”
胤禛一愣,望著妻子,無奈地笑了,伸過手來,與毓溪十指交纏,說道:“是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好讓我也能敞開心扉,也許我不是個好人,可在我眼裡,你是世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