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兒怕是還有客人在,我們實在不敢驚動。”
扶意見一院子下人,都垂頭喪氣,她們彷彿厭倦透了這雞飛狗跳不得安寧的日子。
再想到等二老爺回來,見這光景,必然大動肝火,韻之又要遭殃,扶意便把心一橫,對周媽媽道:“您在這兒守著,我去見伯母。”
周媽媽欲言又止,二夫人的脾氣,好一陣歹一陣,眼下正是糟透了的時候,只怕誰勸都不管用。
但扶意已獨自進了二夫人的臥房,見地上有摔了的茶盤,還有橫著的家法,那三指寬的木杖,不知打過多少人,每一寸都透著令人絕望的寒氣。
二夫人靠在床頭,形如枯槁,短短几日,折磨得她老了十來歲,再不是那闖到清秋閣興師問罪,卻被扶意一句話就哄高興,神采飛揚的貴婦人。
扶意退回門前,向婢女要來熱水,親手絞了一把帕子來到二夫人跟前:“伯母,我為您擦把臉可好,能舒服一些。”
二夫人疲倦地抬起眼皮,淒涼一笑:“到頭來,是你這個別家的女兒,來問候我一聲死活。”
扶意道:“伯母,我攙扶您坐起來些。”
二夫人卻推開了扶意的手:“我也沒幾天活頭,不必了。兒子沒了,女兒不孝,如今連兒媳婦也會忤逆我,我這輩子……咳咳咳……”
見二夫人咳嗽,扶意順勢來攙扶她為她順氣,輕柔地為她擦拭淚痕,反覆兩回後,在鏡臺前找到面脂,挑了一些在手中,經二夫人允許,才為她抹在臉上。
擦了臉,抹上潤膚的面脂,沒了淚痕緊繃的不適和乾枯,二夫人鬆快下來,緩過幾分臉色,但依然憂愁地看著扶意。
“來這家沒多久,可不是把笑話都看盡了,難為你這孩子了。”二夫人嘆氣道,“你還好心給我抹上面脂,可再多的面脂都不管用,我已經沒臉去見外人,滿京城人都知道,我丟了兒子。”
一語出,二夫人熱淚上湧,傷心地捂著心口:“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說走就走了。”
“伯母,我來不是想說二表哥的事,我們說說韻之和大嫂嫂可好?”扶意低頭看手裡精緻的掐絲琺琅面脂盒,說道,“我若沒記錯,這如意軒的面脂,是老太太房裡送來的。”
大夫人瞥了一眼,早就記不清,這會子哪有心思惦記一盒面脂。
扶意的指尖留有餘香,她聞了聞說:“那日如意軒送來今春的新貨,姐妹們在老太太屋裡挑,韻之頭一個拿了這盒接骨木香的,說這香氣最是恬靜,是您喜歡的,還能鎮靜祛風,緩解您愛頭疼的毛病。”
二夫人抬起雙眸,苦笑:“姑娘現編來哄我的?”
扶意搖頭:“我如何能知道,伯母您愛什麼香氣,您的喜好,可都是韻之告訴我的。”
二夫人長長嘆了口氣:“那又如何呢?這孩子從小隻跟老太太親,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娘,別人家只有幫著母親管教媳婦的,哪有小姑子幫著媳婦對付親孃的。韻兒她是個好孩子,她孝敬老太太,友愛兄弟姐妹,敬重她嫂子,可我呢,我這個親孃在哪裡?”
扶意見二夫人嗓音乾啞,去端來茶水請她潤一潤,收了茶碗後,又細心地遞上帕子,而後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說:“伯母將我當自家人,說這些知心話,能否恕晚輩冒犯,也說幾句心裡話。”
“說吧,這家裡,也就你能聽我說話了。”二夫人眼角含淚,“上上下下,能有幾個在乎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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