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還是一塊荒野,是用來處決犯人的地方。花綠頭把犯人裝進籠子裡,戴上鐐銬,從城東那頭一路羈押過來,穿過西街口,從菜市場經過,出西城門,來到這片荒野之地。再把犯人羈押到斬首臺上,等到吉時,刀斧手一刀咔擦了事,監斬官拍拍屁股走人,剩下洗地的在這收屍。
這塊地方常年死人,死了數不清的人,大人,小孩,男人,婦女,有些冤死的亡靈陰魂不散,死不瞑目,人們都說,這塊地方陰氣沉沉。
十三堂龍頭的祖上,據說最早就是這片刑場的劊子手,到了後來,刑場荒廢了,北面的小渡口的宵夜攤子,形成了最早的鬼市,龍頭的祖上,就是那時候涉足鬼市的。剛開始的時候,鬼市的市場太小,花綠頭自然也就懶得插手進來管。
長毛被打跑了,短毛又不敢來,況且還有龍頭供奉的奉銀,雖然不多,但不用跟十三堂作對還有銀子,他們也就懶得幹這吃力不討好的活了。
因此,西頭鬼市極少有官府的人涉足,這也慢慢變成了西頭鬼市的一個規矩,鬼市裡有了恩怨,有了紛爭,雙方就各靠各的本事,用江湖的規矩來了結恩怨。哪怕把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也只能認命,誰都不能借助官府的力量來處理鬼市裡面的矛盾。
王換突然有點看不起龍頭,這次因為衛八的事情,十三堂請出花綠頭,無疑破壞了自家定下的規矩。
但輕視龍頭的同時,王換也能感覺到,龍頭絕對是個可怕的敵人。那些在鬼市裡混來混去,自稱江湖好漢的人,其實不難打發,因為他們自稱好漢,就會被各種各樣的道理禁錮,約束。
可龍頭卻沒有這樣的顧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
這樣的敵人,說難聽些就是不要臉。不要臉的人,一直都很讓人頭疼。
王換想到這兒,不由自主抬起頭,天陰了,烏雲越壓越低,有閃電在烏雲間若隱若現。
黑魁坐在裡屋,吃著剛買的羊雜,今日裡人少,食坊的老闆便宜了黑魁,半賣半送。
黑魁這會吃得差不多了,他抬頭望著王換,問道:“瞧著這架勢,風緊,扯呼?”
王換盯著黑魁,問道:“你害怕了?”
“我不怕,我是問你,快下雨了,咱要不要先撤了攤子?這雨,一時半刻停步了,現在不走,天亮也別想走了。”
就像黑魁說的那樣,鬼市裡其他的攤子已經在稀里嘩啦的拆著木板了。
但王換搖了搖頭,望著天,淡淡說道:“再坐一會,夜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一會,我要去殺個人!”
黑魁一下子愣住了,他望著王換,感覺詫異。因為以往過去,王換從不會直言不諱的說這種狠話。
“你……你要去殺誰?”
“自從我來到西頭鬼市,還沒有親手殺過人,今晚,我想破個例。”王換叼著煙,把小椅子搬回板屋,說道:“你不用問那麼多,這個人,非殺不可。”
黑魁點點頭,沒有多問,呼嚕呼嚕吃著剩下的羊雜。
夜風吹過來,帶走了白日裡的炎熱。西頭夜市的局面,亂糟糟,就好比也夜色,烏雲蓋日,山雨欲來。現在的十三堂,肯定在調兵遣將,蠢蠢欲動。
以王換對十三堂的瞭解,對面要是真把刀子擺到檯面上,這事就不是輕易能善了的。這麼多年,十三堂穩穩的佔據著這鬼市的主導權,靠的就是他們的雷霆手段。不動則已,一動必要把人打到不能還手。事情走到這一步,想要緩和,已經不太可能了。而且,依著王換的性格,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附到十三堂的勢力底下做事。他雖然不想得罪十三堂,但十三堂現在一定要踩他,他也不會低頭。
卜卦算命的,算不出自己的命。王換也不知道自己可能在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