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次子又被抓了去。如今家中長子需要人伺候,三子又十分年幼,全靠他一人養活全家。原本家中日子尚算過得去,到了今年,險些連口糧都食不起了。只要收拾出了一般的院子,租住給過路人。”
“倘若二子平安歸來,也就罷了,若是再有個閃失……我同那斷了腿的李大郎聊過。他說若是二郎回不來了,他便去尋了死,到時候李三郎便是獨子……可父子父子,不光有子,還有父啊!”
謝景衣將筷子放了下來。
“這鳳平也是大縣,許多年前,這裡還曾經出過一位執掌後宮的寵妃。是以才有了鳳平這個稱號,又因為離得京城不遠,更是人多繁華之地。”
“李家服役如此頻繁,這鳳平縣令是逮著一隻羊薅毛薅到死啊!怕不是收了那黑心錢,叫那李家給誰頂了徭役。”
柴祐琛點了點頭,“這其中重重差別,縣衙官員可操作的地方有許多,歸根到底,苦的還是那些最最尋常的百姓;高堂之上,那些人又何嘗不知曉?為何無人提及?”
“左右士子們都高高在上的,不光是他們自己個,身邊之人,也無人需要服役,便是族親,也自有地方官員庇佑,撿了那輕活去做,又怎麼會當真體會到尋常人的疾苦。”
柴祐琛說著,目光看向了遠處。
謝景衣的窗稜是開啟的,坐在這小樓裡,能夠看到鳳平城的夜色,燈火遍野,分不清楚到底是那天上的繁星,還是那花樓上的夜火。
不管換了誰來看,都得誇上一句,嚴覺治下有方,鳳平城簡直就是小東京!
可若是再往遠處看,那裡黑壓壓的一片,天才剛剛擦黑,那邊便成了一片死寂。不是沒有活人,而是有的人,點不起燈。
“嚴覺依託身後家族勢力,在鳳平縣賣官,這些你看過許師爺的賬冊,應該一清二楚。他那個師爺,也是他父親明碼標價買來的。他一個鳳平縣令,手底下的人,簡直堪比開封府尹。”
“便是行那單雙數,都能整出兩套不重樣的換著來。鳳平富人中,流傳著一種擇活費。便是字面上的意思,誰給的錢多,來服役的便能分到輕鬆的事,甚至不用來。”
“那些不知道其中門道的,服了一遍又一遍的。富戶樂得如此,貧苦百姓沒有讀過書,且不說上告不上告,他們連役法到底是怎麼樣的,是否該他們家服役了,都分不清楚。”
謝景衣聽著,伸出手來,拍了拍柴祐琛的肩膀,然後一把牽住了他的手。
柴祐琛一愣,彆扭的說道,“做什麼去?”
謝景衣嘿嘿一笑,“道理誰都明白,只要有那賬冊在,嚴覺便逃脫不了了。你覺得倘若你是嚴家人,該如何是好?”
“御史臺有內鬼,燒掉賬冊,然後造出被人偷走的假象,自此無證據可依,逼迫我自動離開鳳平縣。許師爺好賭,欠了錢被人追債,嚴縣令大公無私,將其趕走,不想小人懷恨在心,以假賬冊相汙衊,豈料天道昭昭,惡有惡報,追債之人不慎將其打死。至此,此事終了。”
“要不,內鬼無力力挽狂瀾,於是遣人告訴嚴覺,將所有罪責一併背上身。家族撇得一乾二淨,嚴覺成了被棄的卒子。”
謝景衣點了點頭,“天亮之前,這個故事便會有結局。倘若沒有……”
謝景衣說著,眨了眨眼睛,“那我只能說上一句,所謂五大家族,也不過是廢物而已。”
柴祐琛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可不是廢物……要不然的話,上輩子小皇帝的新法,也不會推行得那麼艱難。
謝景衣說著,拽著柴祐琛朝著門口走去,臨到門口,又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來鳳平,是想要親眼的瞧瞧,平民百姓有多苦,才能夠更好的知道,上輩子我們哪裡對了,哪裡又錯了。”
“那些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