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啟高的親朋同鄉都聚集了過來,一個後生說道:“只要公子一句話,咱們現在就起事,立刻能拉起千八百人馬!”
此刻崔啟高卻沉得住氣,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一張臉顯得比做士家公子時更加堅毅,苦難的經歷和粗礦動|亂的遼東環境讓他成長了。他沉默了許久,對旁邊的人說道:“汝羅城只要調來一個團馬隊,我們這裡所有人就會立馬被鎮|壓下去!就算躲過了汝羅城的第一輪進剿,柳城還駐紮有三鎮健兵一萬多精兵,加上營州各地數萬邊軍,咱們這群人等不到發展壯大就要面對全副武裝的官軍,毫無勝算。”
人們聽罷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黯淡,絕望的情緒在風中蔓延。一個聲音說:“難道咱們只能在這裡慢慢等死?”
崔啟高回顧左右道:“礦場上的監工此時不敢和咱們衝突,惟今之計只有抓住機會逃走,他們阻擋不住也不敢阻擋。往東北方走,前面只有兩個警戒的哨點;出了營州,就向遼水方向跑。哥勿州和遼城地區現在仍是胡人活動的地區,那些胡人幾個月前才和杜暹的軍隊打過仗,和柳城官府關係不善,應該不會幫官府將咱們捉拿回去。”
有人擔憂地說道:“杜暹殺了那麼多胡人,咱們是漢人跑到胡人的地盤上,會不會被他們直接砍了?”
崔啟高咬著牙說道:“我等七尺漢子,就算手裡有竹竿,胡人要殺咱們也要拿命來換!”說罷轉頭看向東邊,天灰濛濛的東邊看不見太陽,只有漫天被風吹起的沙子雪片,茫茫一片就像未知的前程。
“咱們走!”崔啟高等一眾人拿起鐵鍬等工具離開狼藉一片的煤礦出事點,頓時就有許多不堪艱苦惡劣奴隸生活的礦工追隨。
之前趾高氣揚的官吏軍士們此刻都不敢上去阻擋,一看就是造反的架勢,人數那麼多,現在還想上去吆三喝四不是找死麼?官將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下的苦工大搖大擺地離開礦山,一大群人在荒涼的雪地裡漸行漸遠。
過了半天時間,果然從汝羅城來了一團馬隊,到達事發地點時礦工都快跑完了。帶兵的校尉見此情形有些意外,因為他不是第一次帶兵鎮壓叛|亂,多半情況下出事地點的官吏軍士都會被殺光或者提前逃跑,像這回的狀況真比較少見,現場的官吏仍然好好的守在這兒。
問明白了情況和逃跑的時間,帶兵校尉認為沒必要再追了,因為此地離營州邊界很近,半天工夫就算是走路也早就出了營州;而帶兵出境作戰不是一個校尉有許可權決定的事,哪怕現在追出去更容易追到。他們是官軍,就有規矩和一套軍法,校尉現在應該乾的事是把情況報到汝羅城守捉那裡,聽憑守捉的軍令。
汝羅守捉對逃跑了幾百個人的事並不重視,他最關心的是完成柳城下達的煉焦、造水泥的政令,新來的總管是皇帝的心腹,封了侯的張五郎,汝羅守捉如果能得到張五郎的賞識對前途是大大的有利。而礦場上那點事,除非有人聚眾起兵來打汝羅城才嚴重,現在只是逃跑了,守捉打算從別處再調礦工過去,一天也不能停工;另外管事的官吏居然眼睜睜看著人逃跑毫無作為,也要被問罪。
他的幕僚卻不禁問前來稟報的將領:“帶頭的是什麼人?”
將領答道:“據官吏的口述,此人名叫崔啟高,是滑州崔門的後人,其父曾在尚書省做郎中,因牽連謀逆案被處死,其族流放到營州,共有一千多人。”
幕僚忙向守捉進言:“逃跑的案犯不簡單,懂得避我鋒芒、能屈能伸,放任不管恐怕是個禍害,將軍以儘快調兵出境將其除掉,以絕後患!”
汝羅守捉不以為然道:“時值冬季東北雪地千里,外面連一顆糧食也無,這些漢人犯人既不會打獵又不會遊牧,他手裡也沒兵去搶掠,在野地裡吃什麼?不回來投案餓也餓死了,管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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