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之名放浪不羈的賀知章見多識廣,竟然被一句話逗得心下一蕩,心道:皇親國戚之家果然羨煞世人。
由那小娘帶路,賀知章到了薛崇訓的書房,進門一看,只見屋子裡有好幾個人,原來中書令張說、右武衛大將軍杜暹、金吾衛將軍張五郎都在,還有他的故交蘇晉。
“俗禮就免了,賀侍郎坐吧。”薛崇訓和氣地笑著說,“剛才有人進來說你來了,我就想難道上回你應下的事兒這麼快就有眉目了?”
賀知章也感覺薛崇訓這個人平日真的很隨和,在熟人面前沒有多少架子。可是賀知章並不敢因此就跟著隨意,連旁邊的中書令張說在薛崇訓面前都十分客氣……張說一向是賀知章很尊敬的人。
於是他還是躬身執禮道:“臣不敢絲毫懈怠,這些卷宗是臣與諸同僚整理完成的,按此新規甲坊署製造一副甲冑的時間可縮短至三月以內,而修繕則縮短至半月,並能縮減人力物力預算,極大地節約軍費。”
薛崇訓頓時面有喜色:“季真已經想出用機械批次製造的辦法了?”
賀知章忙道:“水排機關只能做護心境,沒法鍛壓出整甲,最多數百斤的錘力無論如何也不夠,燒熱把握也是很大的問題,非短時間可以解決。不過臣按照王爺成批製造的意思,從協調各部的法子上作手,制定出甲冑各部位的規則,修訂甲坊署的用人法令,基本達到了目的。”
就在這時蘇晉埋怨道:“當初賀侍郎明明答應得乾脆,事到臨頭卻還是辦得有出入……”
這口氣簡直有找茬的意思,不過賀知章心裡明白,正因為和蘇晉的關係,又是他推薦的,他才更應出面挑不是。當然賀知章是不會見怪的,蘇晉也相信他,兩個故交在公務上漸漸找回了往昔的信任。
“板甲畢竟還是超出技術現狀,實在不是急得來的。”薛崇訓嘆息了一聲。
賀知章道:“臣曾到作坊視查過,具老工匠言可以做出整塊的甲冑,只不過需要先鑄,然後照模型反覆鍛打磨製,費工半年以上。而且一開始熟悉此藝的工匠不足,可能鑄造出來反而不靈活實用。臣反覆推敲,故而認為改進原來明光鎧的定製,更能縮減工期軍費,造出實用的鎧甲。”
薛崇訓既未誇讚賀知章,也沒有說他辦得不好,蘇晉等人都沉默不語。
這時薛崇訓說道:“你們做的卷宗呢,我瞧瞧。”
方才接待賀知章的那小娘便走了過來,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拿給薛崇訓。賀知章一面解釋道:“舊制甲冑全是各地工匠憑經驗打造,造成每副盔甲的大小型號各不相同十分混亂,如其頭盔護耳損壞,或是腹甲鱗片損壞,整副鎧甲便不能使用,只有花費許多時日慢慢修補匹配;又造成忙時趕工,閒時無事可做的境況,甚至工匠被遣散歸家。我們對症下藥,將甲冑分作大中小三等,每等又分兩級,基本可以適合將士們的體型。每一等的鱗片、胸鎧圓護、兜鍪都可事前製造庫存,便於維護修繕,更可以臨時裝配成套,朝廷徵募之能工巧匠也可以專心此行養家餬口,無須再歸家務農,而軍費開支卻並沒有因此增加。臣以為兩全之策也。”
在薛崇訓的知識體系裡,社會的進步在於分工細化、協同,他一聽自然能懂得其中玄機,頓時拍案讚道:“妙!”此時他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賀知章,心說:這位詩人頭髮都白了,卻並非那迂腐之輩,竟能有如此思維卻是讓我刮目相看,詩人也並非全部只會作詩啊。
一聲妙,蘇晉的神情明顯輕鬆了一頭。而張說則沒有多少反應。
薛崇訓抬起頭想多說兩句,卻忽然發現無從出口,顯然不能和古人說什麼社會分工之類的玩意,他頓了頓便笑道:“據說東周末年天下諸侯之度量衡及文字皆不統一,造成極大的不便,待始皇帝一統天下便制定了標準,這也是他的一個功業。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