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翻的文字表示著儀器的進度,非專業人士根本看不出什麼名堂,枯燥乏味,絕對是促進睡眠和發呆的上品。
但顧大律師看得非常認真。
管他看沒看懂,反正範兒挺足的。燕綏之靠在儀器座位上,原本是看著儀器螢幕方向等資料,沒多會兒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看他。
人的眼睛有時候很奇怪,平日裡看什麼都覺得太熟悉了閉著眼睛也能描摹出來,可真正閉上眼能在腦中復刻出細節的並沒有幾樣。盯著某一個字某一個人看上一會兒,就會忽然生出奇妙的陌生感來……
那其實是你又注意到了一些之前並未注意的細節。
並非真的陌生,而是更熟悉了。
燕綏之看了顧晏一會兒,就在這種陌生和熟悉之間輾轉了好幾次,簡直快看出樂趣了。
片刻之後,始終專注於螢幕的顧晏終於開了金口,“別看了。”
任誰被這樣盯著都會有所察覺,更何況從顧晏的角度,就算不抬眼,餘光也能覆蓋燕綏之這邊。所以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燕綏之的視線,硬是一本正經地悶到了現在。
“結果出來了,螢幕上提示可以把管線摘了。”顧晏終於看向燕綏之,目光從他襯衫半掩的十數跟管線上一掠而過,像是蜻蜓點了水。
“終於電完了,這座椅設計得可真不舒服。”燕綏之換了個姿勢,揉著脖子鬆了鬆筋骨。
拆管線沒那麼講究,也不用注意什麼位置和手法,自然沒再讓顧晏幫忙。
他做什麼事都不太急,慢條斯理的,儘管抱怨了好幾次戴得不舒服,拆的時候也沒有一把扯了,而是一根一根地摘。活像他摘的不是什麼金屬片,而是不小心沾到身上的落葉之類。
“結果怎麼樣?”他一邊扣襯衫紐扣一邊走到顧晏旁邊,去看儀器螢幕。
螢幕上是一個按鈕提示——“顯示結果”。
顯然,顧晏在等他過來一起看。
結果介面一共有兩頁,第一頁全是專業性的敘述。
“術業有專攻,跳過去。”燕大教授還在忙著扣袖口,全靠一張嘴使喚人。
第二頁的敘述就轉成了人話。
顯示的專案條理清晰,言詞通俗,有些還附有解釋說明。兩人一目十行地掃下來,直接找到了基因修正的維持期限那欄,旁邊有個括弧,註明這個期限是從檢測時起算,還能維持多久。
很奇怪,這一欄的結果居然有兩行——
a次:40-45年。
b次:25-30天。
這兩行的內容非常簡單,卻看得顧晏皺了眉。
“兩次?”他看向燕綏之。
基因修正又不是掛葡萄糖生理鹽水這種小事,畢竟人體本身有一套自我保護的體系,對外界的介入總會有抵抗性,基因修正本身就存在著很大風險和阻力,能成功就該謝天謝地了,所以有什麼需要都是一次性解決,不會有哪個醫生硬是把一場修正分成兩份。
這說明什麼呢?
說明兩次中,只有一次是救燕綏之的那位乾的,另一次跟他無關。
燕綏之看上去對此毫不意外,這說明他對另一次是知情的。顯而易見……他在爆炸案之前就做過基因修正。
但從來沒有人提過燕綏之做過基因修正,不論是關於他的各種文字資料,還是私下熟人間的閒談,從來沒有人提過這一點。這就只剩一種解釋了——根本沒人知道這件事。
顧晏朝門瞥了一眼,沉聲道:“需要的話我可以迴避。”
燕綏之卻擺了擺手,不甚在意地說:“不用,真希望你迴避剛才就轟你出去了,還等現在?”
他伸手點了點前面的某一欄,上面標註了兩次基因修正的痕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