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林家家主年紀稍輕一些,此刻連敬重都忘了。
正要再動,吳茵一把攥住他的傀線!剎那間,彷彿利刃割過皮肉, 血味瞬間透出來。吳茵全然未顧那些血口,喝道:“沒發現破陣的痛消了麼?!”
“什……”林家家主愣了一下, 驚覺這話是真的!
明明片刻之前,他還因為大陣被強襲承受著劇痛。現在除了周身麻軟無力, 站不起來, 便沒有別的痛楚了……
就在古鐘聲入腦之後。
不僅是他,其他人也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們依然五感栓塞。大腦是麻的, 筋骨是軟的,耳中任何聲音都像隔山隔海,眼前的景象也迷濛模糊。他們怔怔抬頭,看到的是那個年輕傀師十指悍然牽拽著整個大陣,輪廓鋒利挺拔。而他身後的那個人梵文裹身,看不清面容。
只是某個瞬間,他們彷彿在交錯流轉的梵文和金光之下看見了一道隱約的身影。
那道身影紅袍披身,袍擺夾雜幾片雪白,在狂風裡被掀得烈烈翻飛,本該是熾烈而肅殺的,卻給人一種山間清嵐的感覺。
“那是……”
眾人面露茫然,張口忘言。
他們根本看不清那道身影的面容模樣,記憶之中也從未見過相似的人,卻在看到的那一刻,默契地閃過了同一個想法。
但沒等那個想法沉落下來,他們腦中便又是一道厚重鍾音!
餘音之中,他們還聽到了無數人聲。
乍一聽像混亂喧囂的雜聲議論,細聽之下才意識到那是有節律的,像是腦中圍坐了數千人,對著他們嗡嗡念著聽不清的梵音。
***
聞時也聽到了那些聲音。
他手指間是可以比擬劍芒利刃的傀線,繃得筆直,強勁靈神便伴著梵文順著那些線湧洩而出。他手背上覆著謝問的手掌,肩背抵著謝問的胸口。
他忽然想起自己幼年時候剛開始學傀術。身體瘦瘦小小,靈神卻比同齡人都強勁得多。於是常常傀線出去了,朝向也算精準,力道卻過了頭。明明是他在控線,卻變成了線拽著他。
金翅大鵬在旁邊像個撲稜著翅膀的球,他就在球的嘰喳聲裡被線拽得一陣踉蹌。
最後總是那個人彎下腰來,一手摁著他的肩,一手替他去攏一把傀線,順帶著笑他兩句。
明明是相似的姿勢,時隔千年,卻是全然不同的意味。
當年他要仰起臉才能看到對方清瘦的下巴,現在卻只要稍稍偏一下頭,就能看到對方的眉眼和側臉。就像一個從背後過來的擁抱。
聞時動了一下唇:“是……往生咒?”
他聽清了那些梵音,節律有五分像人間僧侶常唸的往生咒。這是梵文裡他唯一知曉一點的東西,曾經在塵不到房裡翻過類似的書。後來下了山,穿林過巷解籠送行的時候,見人抄過也聽人念過,只是算不上熟悉。
曾經民間流傳過一種說法,說人死的時候請上十八僧侶,日夜誦唸二十一遍,只要心夠誠,就能給要走的人身上留下點祝福的印跡。
這不在判官行事範圍內,聞時也沒怎麼見過這樣的人,所以聽一耳朵便過了,沒多留心。
直到這會兒,他看著那些古怪梵文從他和謝問交疊相扣的指間流瀉出去,聽著腦中半是熟悉的節律,才再次想起那段閒語。
結果卻聽見謝問回答說:“差不多,不過是反著的。”
說完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說:“虛音而已,消不掉,但也不妨礙什麼。”
聞時愣了一下,臉色陡然變了——
反著的往生咒,那就是永不入輪迴。
這句話很難不讓人想到那個封印大陣對塵不到的作用,也是永不入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