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她說著又轉頭朝那百來人的大部隊望了一眼:“這點真不是騙人,各家都知道這點,要不他們怎麼會在去本家的時候選擇走車道?”
周煦點了點頭,卻依然彎了腰往地上擱著陣石。
他在擱放的時候,左手下意識去按了右手的袖口,就好像他穿著的是什麼袖擺寬大的長衫。
大東原本還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看見他挽著袖子鎮靜沉穩地擺放陣石,熟練自如得像擺放過千萬遍,當場臉色就不對了。
“周、周煦?”他聲如蚊吶地叫了一聲。
話音落下的時候,十二枚陣石擺放完畢。周煦直起身,衝張嵐斯斯文文地點了一下頭:“叨擾了。”
說完,他伸出右手,在陣石之上的虛空處不輕不重地一拍——
霎時間,萬丈狂風拔地而起!在他拍下的那一處橫生成一個巨大的渦旋。
濃重的黑色從渦旋中心泵湧而出,眨眼就成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陣門。沒人能看到陣門通往哪裡,卻能聽見渦旋深處傳來的炸裂之聲。
連響八道,震得張嵐面無血色目瞪口呆。
更沒有血色的是大東。
他大張著嘴看著那道風雲翻湧的陣門,又轉頭看著周煦,半天才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卜、卜寧老祖?”
周煦頷首道:“幸會。”
他又衝謝問和聞時比了手勢,道:“師父師弟,我先進了。”
說完便抬腳走進了陣門裡。
大東叫了一句“沃日”,左右為難了兩下,一猛子也紮了進去。
陣門掀起的狂風吹得人鬢髮凌亂,也吹得後面百餘人踉蹌著人仰馬翻。聞時在風裡眯眼看向他們,忽然感覺垂在身側的手指被人握住。
“走了。”
謝問牽了他,低頭進了陣門。
夏樵和老毛緊隨其後。進陣門的時候,小樵忍不住擔憂了一句:“萬一那個老頭子不回本家呢?”
聞時:“他在那裡受供養,不回那裡是想死麼?”
這是一切活物的本能,惠姑也不例外。
“那他會不會已經跑了?”小樵還是擔憂。
卻聽見謝問在前面應了一句:“跑不了,寧州有人。”
***
寧州,張家本家大院。
張正初所住的後屋裡夜風拂動,帶著門窗一下一下地翕張著,就像屋裡有什麼看不見的活物正無聲呼吸。
不知哪裡忽然傳來了狗吠聲,劃破寂靜夜色。
院落裡眨眼間聚起了薄薄的霧氣,帶著一股潮溼的怪味,彷彿來自於黃泉地底。
廳堂的門忽然“咯噔”碰撞了一下,透過縫隙,隱約可以聽到裡面淅淅瀝瀝的水聲。就像有什麼液體正順著地面蔓延流淌。
又像是誰的影子活了過來,墨似的一大片,從廳堂滑移到後面,又順著門縫滑進了臥室。
偌大的臥室地面即刻變成了一片深黑泥沼,泥沼平整的表面忽然凸了起來,慢慢變成了一張人臉。那張臉蒼老至極,嘴角的紋路僵硬下拉,褶皺裡藏著或濃或淡的老人斑。
那張臉從地下探出來,然後是脖子,再然後是手腳……
正是張正初。
他爬在地上,悉悉索索地忙了一會兒,又從泥沼深處拉拽出另一個人來。那人面容蒼白,雙眸緊閉,毫無聲息地歪倒著。
窗外的月光穿過縫隙和玻璃,投落在地上,照出那兩個人的影子。他們像兩滴墨色的水一樣融到一起。
半晌,其中一個歪拗了幾下伸出頭來,像蛇蟲蛻皮一樣掙動了一會兒。
他從地上爬站起來,影子被光拉得又細又長。他走過窗欞的格影,在屋裡翻找了一陣,發出叮叮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