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郎回過神來,也連忙跟著跪下。
院中眾人都沒料到這是趙簡,具是驚詫不已。
然而青年連忙上前,扶起謝斂。
他面上含著笑容,舉步上前道:「先生……請起,不要這樣客氣,我原本是陡然來了興致,迫不及待想要來看先生。」
「勞煩陛下記掛。」謝斂溫聲道。
趙簡微微含笑。
等到揮退旁人,趙簡方才說道:「算起來,我與先生一別經年,許久都沒有再討論過新政的事宜了。」
「有傅首輔為陛下解憂就夠了。」謝斂淡聲道。
趙簡面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喝了口熱茶,殷切地說道:「除了先生,有誰能知道新政的精髓所在?若是沒有看到嶺南的新政,朕或許還在沾沾自喜,自以為這是兩全之策。」
謝斂淡淡看了他一眼。
趙簡僅剩的幾絲笑意也撐不住了。
沉默許久,趙簡輕聲道:「好在先生回京了,朕可以放心。」
謝斂眸色清冷,只說:「嶺南的新政,得賴曹使節信任。國朝的新政,陛下也需信任傅首輔。」
趙簡沉默片刻。
他笑的有些勉強,說道:「是我當日糊塗,請先生勿怪。」
今日來這裡,他就是為了給謝斂道歉的。
去年他一時心軟,謝斂被眾人群起而攻之,他卻反而轉投了趙寶和傅也平,導致謝斂被流放。
如今傅也平勢大,他才覺得後悔。
謝斂道:「不敢。」
他收回了目光,行止內斂。
「先生。」趙簡起身往前幾步,這位年輕的君王面色蒼白,壓低了嗓音對謝斂說,「我只信得過先生,信不過傅也平。」
謝斂端著茶盞,坐著沒動。
趙簡握住他的袖子,幾乎是逼到他跟前,想要服軟哀求。
「若是先生也信得過我……」趙簡抿了一下唇,艱難地說,「先生要什麼,我都願意坐下承諾,只要先生站在我這邊。」
然而謝斂不動如山。
縱然他說得這麼簡單直白。
其實想想也是,若是謝斂當真需要什麼……當日沒流放出京都之前,他只要不將事做得那麼絕,他要什麼得不到?
趙簡眼神複雜地看著謝斂。
朝廷你爭我斗的漩渦中,哪怕是最老成深沉的傅也平,他也能看清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唯獨謝斂,他不知道謝斂要什麼。
「陛下能給我什麼?」謝斂道。
趙簡一驚。
他霍然看著謝斂,心中暗暗驚喜,忍不住說道:「封侯拜相,只問先生要什麼。」
聞言,謝斂只是淡淡抬眸。
他漆黑的眼底透著人看不清的情緒,如同冬日的深淵,凌冽深遠,一眼看不到盡頭。
趙簡隱約覺得,謝斂要的不是封侯拜相。
往日他召謝斂對答,對方博聞廣記、學識淵博,對新政的雛形早已有了見解。這樣的人,如果想要的只是封侯拜相,反而可笑。
但若不止是封侯拜相,未免野心太大。
連他這位君王,都覺得那不可企及,不敢許諾。
「臣……」謝斂吃了口熱茶,隔著裊裊的水汽,眼底的情緒令人看不清,「無非是想要臣的政見,得以實施罷了。」
趙簡有些捉摸不透這句話裡頭藏著的意思。
他略謹慎地沉默下來。
在短暫的思考過後,趙簡忍不住說道:「朕可以應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