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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湯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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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時候,駱天天夜裡做夢,除了夢見媽媽、魏萍、祁祿,就是夢見梁丘雲眼裡的冰冷和嫌惡,那麼多的議論聲、嘲諷聲、笑聲噓聲把他裹挾著,他逃不掉。醒來時,他聽見甘清叫他“小湯貞”,他開始發現被動承受可以緩解人的無力感。
後來他再沒有夢到那些人那些噪音,相反的,他開始每一天都夢到甘清,夢到“不夜天”。那一張張笑臉反反覆覆在腦海中出現。夢裡的他耳邊是呼嘯的風,他被人從五層樓上丟下去,頭朝下,無依無靠地墜落。
驚醒時,駱天天總是一頭是汗,他雙眼瞪大了,在被窩裡喘著粗氣。
一轉頭,梁丘雲就睡在他身邊。
他分不清到底哪一種噩夢更恐怖。
車燈照進城西一片老舊小區,路上積水多。駱天天揹著包,下了車。單元門前垃圾箱旁,幾隻小野貓正趴在一個散開的塑膠袋裡覓食。梁丘雲下車時把車門用力一關,幾隻小貓瞬間竄進了垃圾箱後的樹叢裡,是被他嚇跑了。
駱天天最初去梁丘雲的家,是因為無處可去。從“不夜天”逃出來的那個晚上,駱天天衣衫襤褸,身上到處是傷,他要是回家會把媽媽嚇到的。梁丘雲車停在路口,人在那裡吸著煙等他。
後來駱天天去梁丘雲家,則是因為反覆做噩夢,他連閉眼都心驚。
他們兩個人相識近十年,親密了三年,爭吵了三年,冷戰了三年,兜兜轉轉又回來。如果不是駱天天有朝一日終於出道了,終於體會到所謂的“人情冷暖”“世事多艱”,也許他們兩個永遠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我也努力唱歌了,我也努力演戲了,”駱天天曾對梁丘雲崩潰道,“但有湯貞在,誰看我啊?”
“我男朋友對我挺好的,你看不起我?”駱天天也曾哽咽著反問梁丘雲,“那你怎麼看得起我哥的?”
都市夜景上空,湯貞正在巨幅的相機廣告上微笑。與湯貞相比,所有人都顯得卑微而渺小。
“誰跟蹤你。”梁丘雲問。
“我哥的那個戲迷。”
“潘鴻野?”
“嗯。”
報紙上說,業界知名爛片王,票房毒藥,湯貞所在 attias 組合的隊長梁丘雲,主演新片《狼煙》陷入資金困局,專案恐將流產。
“你的臉怎麼了。”
“……”
“你去找方曦和了?”
駱天天盯著天花板上,那裡懸吊下來一根燈繩。
“我去問問甘清,讓他借點錢給你。”
“不用。”
“你不就是缺錢嗎。”
梁丘雲坐在床邊,點了一支菸道:“你男朋友的錢不是錢?”
他在怕錢砸進去了,還是會被方曦和弄得專案不得善終,把所有的投資都賠掉。
駱天天愣了一會兒,還盯著那根吊線。
“我作主,不用你還。”
駱天天又用了好一會兒才睡著。他抱著梁丘雲不撒手,像抱一個兒時最喜歡的玩具,沒有別的了。
凌晨五點多鐘,外面又傳來雨聲。梁丘雲從床上跳起來,他突然想起還有幾雙球鞋晾在陽臺上。
夜裡連下兩場雨,球鞋早已被泡得透透的了。如果這幾天一直是這樣的鬼天氣,恐怕鞋要發黴了。梁丘雲用力關上陽臺濺雨的窗子,他仰起脖子,看窗外烏雲密佈的天。
“你不要看著太陽好,就想去追。”
方曦和的聲音彷彿又出現了。
“太陽耀眼,熾烈,會把周圍的一切照進黑暗。離他太近了,他不會照亮你,只會毀滅你。”
酒吧老闆從外面進來,拍拍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