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明剛要把沉煉拉入黑名單,電話提前響了,沉煉在那頭道:“姐,別讓我猜中你想幹什麼。”
語氣再溫和再柔情,都沒法掩蓋其中類似於神對眾人愚蠢行為的藐視。
佳明打了個哆嗦:“我沒想幹什麼。”
“如果我聯絡不上你,我就會來找你。”
“.....我們現在不合適見面。”
“我知道,龔徹看你看得很緊對嗎?可是我只是要求見見自己的姐姐,這不是最尋常的請求嗎?”
怎麼現在我又是你姐了呢,佳明拿開電話,看了幾秒又過去聽。沉煉給了棒槌再給棗:“放心吧,我會安排得很好。”
他說知道龔徹這幾天的行程,省裡有領導過來談專案,他必須去應酬著。
“像他那樣虛偽的人,該做的事就會做得圓滿。”
佳明極其渴望一瓶酒,或者一根香菸,從枕頭底下摸出龔徹留下來的軟中華,徐徐地點上:“只是見面,沒別的。”
沉煉點頭:“沒別的。”
這次碰面是在七八點後,桐鄉這個點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已歸家,夜幕裡散步著零星的燈火。佳明教完阿達寫作業,已經超過了預約的時間,擔心沉煉會打來電話於是有點左立不安。好歹出了門,新建的路燈乾淨地亮著,她繞過前門往後門去,往後是一片樹林。
拿手機照著前路,到處都是搖曳的黑影,不遠處亮起同樣的光點,有節律的晃了叄下。
那就是沉煉了,她看不見他,跟著他的光往那邊去。
不一會兒聽到叮咚叮咚的水流聲,山澗溪流邊出現一間小屋。石頭砌牆,門窗關閉得嚴嚴實實,只是從細縫裡溜出點光來。
佳明關了手機電筒,適應了好一會兒,發現其實月亮的清光足夠照亮道路。
山上的冷月光輝程度是城市裡難以想象的。
沉煉靠在河岸的石頭上,朝她伸手:“小心不要踩到河邊,這裡有泥巴。”
佳明踩著一顆顆形狀不一或圓潤或尖銳的石頭過去,沒有接他的手:“怎麼?有事?”
她是刻意用這種疏冷的語氣拉開距離,沉煉不以為意,轉身去開門,一束亮光放出來,但不刺眼。
他請她進去坐,石頭屋子大概原本只是上山做事之人拿來休息過度的,被他私自改裝,石頭床上鋪著柔軟的孔雀藍床單,毯子隨意地掀開像是剛才有人躺過。旁邊仍舊是石頭堆砌的小火爐,一套完好優雅的古檀色紫泥茶壺,汩汩地冒著熱氣。
總之簡陋之地被他隨便的擺弄,都像是藝術展裡一處優雅的世外之地。
床上還放著電腦,是合上的,佳明好奇了:“這裡有網?”
沉煉笑了笑,把電腦接收口上的東西指給她看:“朋友做的產品,還蠻好用。”
這時他就相當好說話了,佳明鬆了口氣,看了看不曉得該往那裡坐。沉煉指著床:“這裡舒服點,我坐小板凳。”
屋子太小,沉煉貼著佳明的腳尖做,給她倒茶喝。
他們聊天,聊他們以前從來不會認真聊的話題,也拒絕聊的人,首當其衝就是母親陳玉。
既然他主動提起,佳明就問他為什麼公司裡的事他都不管:“你這是在喂足媽的胃口。”
沉煉低垂著頭,身上穿著西羊絨的薄開衫,裡面是白圓領的長T恤,長睫毛往下綴,落下一片影子。
他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在預備著說真話還是假話,薄薄的殷紅的唇,像是罌粟花一般,當他矜持收斂時,總是在不經意間能給人會心一擊。
“算是償還她的養育之恩。”
佳明沒話說了,或者說是為著這句話在試圖好好領會其中的含義。
養育之恩在他們姐弟徹底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