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樹洗完衣服出來看見陳小北坐在黑暗中,微弱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了盈盈淚花。
他嚇了一跳,又怕吵醒林秀芬,他將手裡的衣服放在一邊,輕手輕腳走到陳小北身邊坐下,「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陳小北漂亮的大眼睛瞪著陳南樹,輕輕眨巴下眼,眼淚就從長睫毛上滑下,跟拍文藝電影似的。
可陳南樹沒心思想那些,他滿心都只有陳小北哭了這一件事,他看了眼旁邊熟睡的林秀芬,抓著陳小北的胳膊連拉帶拽把人帶出了病房。
走廊很安靜,前臺值班的護士正埋頭不知道寫些什麼,聽見動靜她抬頭看了眼,又接著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陳南樹把陳小北拽到了樓梯口,頭頂的燈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蒙了層灰也不見多亮,陳南樹按著陳小北站在牆角,問:「怎麼哭了?是因為我讓你回去念書的事嗎?」
陳小北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是也不是,他現在都分不清到底是陳南樹不徵求他的意見就買火車票送他回家還是陳南樹下午沒來哄他哪件更讓他委屈了。
陳南樹就急了,「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啊。」
陳小北抬起眼,看著陳南樹著急的模樣,心裡忽然舒坦了,那股子委屈勁兒也消散不少。
陳南樹心裡有他,他還是擔心他的。
「怎麼了啊?」陳南樹都快急死了,他看著陳小北哭紅的眼睛心就揪揪地難受。
陳小北見陳南樹著急了,終於肯說話了,「你下午怎麼沒追上來哄我?」
陳南樹表情僵硬,想到下午耳朵聽不見的事他就血液凝滯,手腳冰涼。
陳小北委委屈屈地繼續說:「我連外套都沒穿,一路凍著回來的,冷死我了。」
最後那句「冷死我了」說的別提多委屈,隱約還藏著些撒嬌求安慰的意味。
陳南樹回過神來,著急地問:「凍著了?現在難受嗎?」
說著他伸手按在陳小北的腦門上,陳小北的腦門冰涼,沒有發燒,陳南樹鬆了口氣,但還是追問著陳小北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還要去藥房買感冒沖劑給陳小北喝。
陳小北跟著陳南樹身後,心裡美得跟什麼似的,「我沒事,不用買藥。」
陳南樹:「你都流鼻涕了,別再嚴重了,還是吃點感冒藥吧。」
陳小北吸了吸鼻子,確實有點流鼻涕,他也就沒再堅持,老老實實跟著陳南樹買感冒藥去了。
買了藥回來,陳南樹用自己的保溫杯接了熱水將沖劑沖開,怕燙著陳小北,陳南樹先對著瓶口吹了吹,試了下溫度覺得可以了才遞給陳小北。
陳南樹:「快趁熱一口都喝了。」
陳小北聽話的將感冒藥一口氣全喝光了,藥雖然苦,可陳小北心裡卻很甜,他總是喜歡在細節上尋找陳南樹對他的在乎,然後在心裡加加減減,算出一個值,他希望這個值永遠沒有上限,希望陳南樹對他的在意越來越高。
甚至自私的想希望陳南樹全世界只在乎他一個。
陳南樹從兜裡掏出紙巾幫陳小北擦嘴角的水漬,「好點了嗎,現在還冷麼?」
陳小北又恢復了乖順的模樣,「好多了,不冷。」
陳南樹點點頭,放心了。
走廊裡又恢復了安靜,陳南樹和陳小北並肩坐在一塊兒,很長時間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此刻的安靜不能讓陳南樹內心平靜,反而讓他無法抑制的焦慮起來,從小他就有聽力缺陷,長到這麼大一直都沒有嚴重過,他也就沒把這個當回事,可今天中午突然失去聽力讓他不得不意識到他的病沒有終止,可能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害怕聽不見的世界,他的惶恐無處可說,他不能告訴林秀芬,更不能告訴陳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