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最親最親的人站在眼前阻攔,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推開他。
“近水……你……”苗玉遙遙的朝我伸出手,但我一步不動,她瘦了很多,讓人心疼,可我還能怎麼做?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世間,總有一些人在默默的付出,丟棄一切,在所不惜,只為了心裡重如生命的承諾和職責。”我慢慢回過頭,道:“阿玉,我希望你懂,若你不懂,可以怪我一輩子……”
身後的苗玉發出一陣悽悽的哭聲,虛弱的身子一歪,斜斜倒在苗不異懷裡。緊接著,她掙扎著站起身,想要走過來,但是苗不異伸手拉住她。
“是該到結束的時候了。”苗不異輕輕摸著苗玉的頭髮,苗尊是他的父親,但他沒有像苗玉一樣痛哭衝動,神色反而非常安靜:“孰是孰非,讓他自己決斷,這個事情前後上千年,我們都累了,九黎人也累了,天數不可違……”
嘭……
倒在地上的苗尊驟然一扭身子,想要爬起來,我手中的真龍聖劍隨即爆發出一團懾人的劍光,這是禹王的聖劍,如今操控在我手裡,煥發出更加強大的鋒芒和神性。繚繞在苗尊身外的那片信仰之力嘭的一聲爆散了,如同一身力量瞬間流逝,苗尊的眼神黯淡到了極點,蒼白的臉龐上彷彿一剎那就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皺紋多的數都數不過來。
“阿爺……阿爺……”苗玉強忍著哭聲,苗不異心裡清楚,她心裡同樣也清楚,苗尊活不下去了,我不殺他,天也會收他。
一個人的肉體滅亡了,那或許還不是真正的逝去,至少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仍然會留存在世界上。但一顆心一旦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誰也無力挽救。苗尊在小空山上,好像片刻間老邁了二十歲,他幾次全力掙扎,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他的眼睛,被鬆弛下垂的眼皮擋住了一大半,看了看遠處的苗不異和苗玉,又抬眼看看我。
“我走了……”苗尊的喉結蠕動了一下,從前威嚴又淡然的語氣變的低沉消極,他一邊說,一邊慢慢轉過身,道:“敗,亦是死……”
苗尊一步一步走向小空山頂峰的邊緣,雖然走的很慢,卻一刻不停。小空山頂峰,孤峰萬仞,苗尊毫不猶豫,就像一個獨自蹣跚在落日下的孤行者,走到頂峰的邊緣。他沒有再回頭,只是抬頭望了望天穹上朗朗星空,緊接著,一頭從峰頂栽了下去。
“阿爺!”苗玉大喊了一聲,心裡承受不住眼前的一幕,一口氣喘不上來,昏厥過去。
我收起真龍聖劍,這就是苗尊,一個倔強又固執的人。他寧可自盡,也不願死在我的劍下。空曠的峰頂,恢復了平靜,我知道,一個人的逝去,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九黎,不復存在了。
我轉身朝著苗不異走去,他好像無喜無悲,臉龐木然,沒有半點表情,只是緊緊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苗玉。
“是非,你懂。”走到苗不異身邊的時候,我頓了頓,此時此刻,再多的話都是多餘,苗尊要做什麼,我要做什麼,苗不異心裡非常清楚。
“我懂。”苗不異的眼睛裡,也有一汪淚水,始終打著轉,卻始終沒有滑落:“如果是你敗了,父親同樣不會留你。”
“照顧好她。”我重新邁動腳步,朝著下山的路走去:“九黎人散入河灘,安分守己,不會有人為難他們,他們會有自己的田地,會有自己頭頂的一片天,兩三代人過後,這些九黎人,就會變成真正的河灘人……”
“不用多說。”苗不異同樣頭也不回的應道:“不用憐憫誰,世間本無對錯,父親沒錯,你也沒錯,只不過一勝一敗,成王敗寇,葬身深谷,也是應該……”
我獨自走了,留下仍在峰頂呆立的苗不異和苗玉,七門人都在小空山附近守候,我下山的時候,他們爆發出一陣歡呼。我們七門,也有挺直腰桿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