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這如同癔症一般的話讓我本就很不平靜的心更加躁動起來,他看似是醒了,但是雙眼緊閉,我連忙拍了拍他。
“說什麼夢話?”
“我會拿我爺爺說夢話嗎?”彌勒慢慢睜開眼睛,道:“水娃,我已經感覺到了,我爺已經回來,他現在肯定就在河灘。”
“怎麼說?”我覺得異常驚訝,也異常不安,一個人產生了不能目測的感應,或許還能拿錯覺來形容,但是兩個人同時產生了這樣的感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能感覺的到,這個木像,動了……”彌勒的表情已經變的很緊張,他是個樂觀的人,即便滿身傷痕身陷重圍還是談笑自若,然而此刻,彌勒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一把抓起脖子上那塊黃燦燦的蓮花木像。
咔嚓……
彌勒把蓮花木像摳開,木像是中空的,我看到木像裡面分了幾道凹槽,每道凹槽裡,都有一小縷頭髮。
“這是爹給的東西,裡頭有太爺,爺爺的頭髮,只要他們距離不太遠,木像會動。“彌勒翻身就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推開窩棚的小門。
門外,是一片漆黑的夜,寂靜無聲,彌勒呆呆的望著暗夜,他使勁的張望著,像是要把目光投送到很遠很遠之外。
就在這時候,我脖子上的鎮河鏡又是猛烈的一抖,一種若有若無的吼聲隨之飄蕩出來,那種聲音可能不是錯覺,因為我和彌勒同時都聽到了。彌勒從來沒有見過老鬼,但我對老鬼的音容非常熟悉,那若有若無的聲音像是一隻無形的手,陡然把我的心攥成了一團。
那是老鬼的吼聲,憤怒又悽慘的吼聲。
“這是……這是我爺的聲音嗎?“彌勒本來已經帶著哭腔的語氣再也忍受不住了,眼淚嘩的流了下來:”水娃!我沒有見過我爺!你告訴我,這是我爺的聲音嗎……“
“走!“我連覺都顧不上睡了,種種一切都讓我意識到,老鬼可能真的回來了,從西邊回來了,已經到了河灘。
鎮河鏡所產生的顫動和幻象,絕對不是個吉兆。我們心急如焚,卻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去找。那是我最惦記的人,甚至已經超過了對自己爺爺的牽掛,至少那五十年裡,爺爺過著正常的生活,而老鬼,卻在漫長的大河裡孤獨的漂流了五十年。
從那一刻起,我和彌勒就沒有停止過尋找,一直不停的找,幾乎忘記了疲倦。一連兩天,我們一步都未停過,但是河灘太大了,如果沒有線索和行蹤,很難精準的查尋到一個人的下落。
到了第三天,彌勒實在熬不住了,雙眼熬的通紅,而且陰火舊傷一發,更顯得憔悴,我們遠遠望到了一個打尖鋪,我就勸他休息一晚,但是彌勒不肯,強撐著要繼續找,就在兩個人爭執的時候,從西邊那條路上,有幾輛騾子拉的車,飛快的奔來,停在打尖鋪的門外,有人跳下車,衝進打尖鋪。河灘上很少有車輛之類的交通工具,一般想要趕急路,都會坐船或者坐那種騾馬拉的車。本來這很正常,但是車上的人跳下來的一瞬間,我就看出對方練過功夫。我跟彌勒苦苦找了兩天,一點點線索都沒有,發現了這麼點點異常就不肯放過,我讓彌勒待著,自己裹緊了衣服,把半張臉埋在領子裡,飛快的跑向打尖鋪。
我靠近的時候,對方恰好抱著一大堆乾糧從打尖鋪出來,接著把乾糧給幾輛車上的人分了。
“又是硬饃饃。”有人拿著乾糧,嘟囔道:“這都幾天了,什麼時候讓兄弟們好好吃一頓?”
“不要廢話。”抱乾糧的人跳上車,隨即讓車伕趕著騾子,大車的車輪轟隆一動,重新上路。他們走的很急,轉眼間就躥出去老遠,但是就在對方將要遠走的時候,我隱約聽到車上的人道:“老傢伙已經受了傷,咱們是第三撥人,要是運氣好,恰好能趕上老東西精疲力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