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若木說的是謝汋,他生得清瘦,姿容雖不及堂兄謝爻,但與醜相隔十萬八千里,不過在若木眼裡眾生皆醜,除了祂自己之外大約都是醜八怪。
但凡名門大宗,都有一些獨門秘術、陣法或法器確保上位道君之間傳音不會被人聽去,有的冷嫣能破,如凌虛派的防護陣法,重玄的她生怕打草驚蛇,沒有嘗試。
但若木是神,這麼近的距離自然有辦法聽個一清二楚。
冷嫣道:“謝汋說什麼?”
若木道:“他在和那個醜女人商量誰當你師父。”
冷嫣:“……”雖說被人奪了去,但那軀殼原本是她的,被人當面說醜,總有些不是滋味。
她決定當作沒聽到:“他們討論出什麼結果?”
此時池水已經到了她的胸口。
若木道:“謝汋要收你為徒。”
冷嫣無聲地扯了扯嘴角。
當初她將那些人視為至親家人,很多事都看不分明,一旦跳出窠臼,便知那群人面上和睦,私下裡各懷心思,相互忌憚的有之,暗中嫉恨的有之。
譬如謝汋,自視甚高,卻事事被謝爻壓一頭。無論出身、修為還是際遇,他都遠遠不如謝爻,只要是謝爻有的東西,他都想擁有,即便只是個待宰的凡人少女,因為佔了謝爻入室弟子的名頭,他便要時不時地來逗一逗。
卻不知他自詡聰明,其實是個沐猴而冠的跳樑小醜。
她閉上雙眼,將整個人浸沒在池水中。
剎那間,無數支離破碎的光影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一股腦地鑽進她神識中,彷彿要將她的神魂撐破,無數尖嘯聲撞擊著她的耳膜,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她眼前飛速變幻,彷彿無數魑魅魍魎。
她像是墜入一條聲與光匯聚而成的,奔騰不息的大河,在山巒似的浪濤中顛簸,時而被擠壓,時而被撕扯。
別說凡人,就算是修士的神魂也很難承受這樣的痛苦,因而才有人一進這照機鏡便忍不住捏碎了琉璃珠。
不過經受過神魂的凌遲,世間沒有什麼痛苦是冷嫣無法承受的。照機鏡彷彿也看出這樣的手段對她不起作用,那些混亂的光影和聲音瞬間消失,她的周圍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
接著黑暗中閃爍起粼粼的光點,她感到刺骨的寒意從後背鑽入四肢百骸中。
她認出這裡是清涵崖上玄冰窟,她的死地。
此刻她臥在冰上,手腳被縛,像一頭待宰的牲畜,謝爻站在她身旁,手裡握著寒光閃閃的“可追”。
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解開獲她的衣襟,毫不猶豫地舉起劍,劍鋒割開她的靈府,發出裂帛般的聲響,他將左手探入,攪動著,搜尋著,彷彿想將她的神魂生拽出來受極刑。
然而什麼都沒有,她的靈府中空空如也。
緊接著,“謝爻”那張俊美無儔的臉痛苦地扭曲起來,他奮力將左手抽出來,仿若冰雕玉琢的手像是被烈火燒灼過,焦黑的皮肉一片片脫落,露出血肉和白骨。
冷嫣坐起身,冷冷道:“你以為這點伎倆能騙到我?”
話音未落,無數黑蝶如血般從她傷口中噴湧而出,朝“謝爻”飛去,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全身,張開嘴,露出尖銳的口器,齧咬他的肌膚,吸食他的血肉。
片刻,照機鏡中的謝爻在一聲聲慘呼中被啃食殆盡。
白骨“喀拉拉”倒下,幻象消失,冷嫣再一次墜入虛空。
冷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珠,玲瓏剔透的珠子已經變成了紅色,她已透過了試煉。
她正思忖著要不要立即捏碎琉璃珠,虛空中卻飄起了雪。
灰白的雪慢慢飄落,在她周圍積聚,不一會兒,她便感覺涼意從她的腳底直往她身體裡鑽,一股久違的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