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故作輕鬆安她的心,默默地點點頭,心卻慢慢下沉。
這些攻城之具她在書卷上看到過,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一列重砲,一切僥倖到這時已是消失殆盡,汝南王比她料想的更志在必得,竟然為了攻打一座臨淄城出動了數十架重砲,這場仗比她想的更艱險。
“下去吧。”衛琇輕輕拍拍她的肩道。
“嗯。”鍾薈深深吸了一口氣,跟著他往城樓下走。
沿途的守城將士見了他們紛紛行禮,得他們一個頷首便滿臉欣喜,鍾薈看著那一張張容光煥發的年輕臉龐,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難過,一場惡戰下來,不知此時城牆上這些兵士能剩下幾人。
衛琇陪她走了一段,叫侍衛和婢子送她回營,自己則回城樓督戰,鍾薈順著石階往下走,回首遙望,只見她的郎君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氅衣在風中掀動,露出的銀色鎧甲閃著耀眼的光。
鍾薈自小在歌舞昇平的京都長大,從未經歷過戰禍,衛琇不讓她上城樓觀戰,可是捂不住她的耳朵,她坐在營帳中,各種可怕的聲音不停歇地往她耳朵裡灌,地獄的聲音像鉛水一樣慢慢把她吞沒。
拉弓聲,機簧聲,車輪滾過的隆隆聲,戰鼓聲,吶喊聲,廝殺聲,慘叫聲,她不敢分辨,但止不住想象。
黑潮一樣的兵士沿著雲梯往上攀爬,箭如飛蝗,有人中箭從半空中栽倒下來,有人被密佈尖刺的撞竿紮成蜂窩,血從密密麻麻的小洞裡湧出來,扭曲的臉容,淒厲的慘叫,人像螻蟻一樣一批批死去,牆下屍體越積越多,更多人前赴後繼地踏著屍體往上攀爬。
有人爬到了城牆上,短兵相接,到處是血和殘肢,分不清哪些是哪些,有人栽下城牆,有人被抬進城裡,更多人補上,殺戮彷彿永遠沒有止境,直到太陽看不過眼沉了下去。
攻城的軍隊鳴金收兵,他們來時像潮生,去時像潮退,留下滿城瀰漫的血腥氣和死寂的夜。
鍾薈睜著眼睛仰臥在床上,她沒有射一支箭,也沒有殺一個人,只是這麼躺著,就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不出幾日,她的耳朵便習以為常了,哪怕是砲車將巨石投到城牆上那震耳欲聾的聲響也只是讓她的心輕輕顫一下,她也習慣了為精疲力盡回到帳中的衛琇解下滿是血汙的鎧甲和衣裳,用潔淨的水和綿布細細擦拭他的身體,像縫補一件衣裳。
堅守近一個月,守城將士死傷過半,朝廷的援軍還未到,城中的存糧快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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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
九月十九, 青州一整天愁雲慘霧,到了黃昏時終於飄起細雨來。
營帳門口掛的氈帷動了動, 鍾薈眼角的餘光瞥到,像被火燎了一下,立即從書案前站起身。
帳門一開,一股夾雜著血腥和腐臭的雨氣撲進帳中, 饒是鍾薈早已經熟悉這股氣味,腹中仍是一陣抽搐。
原來是阿棗, 看清來人, 鍾薈不由有些失望。
阿棗走進帳中,趕緊放下門帷, 皺著眉頭用袖子扇了扇, 把手裡的食盒放在案上,先往榻邊的金博山香爐裡添了些甘松,這才走上前, 一邊開啟食盒一邊對鍾薈道:“娘子,奴婢煮了些肉羹, 您多少用一些罷。”
蓋子一揭開, 一股熱騰騰的肉香瀰漫開來,鍾薈卻不由自主地捂住口鼻,搖了搖頭道:“我等郎君回來一塊兒用。”
又對阿杏道:“你們先去吃吧, 目下我這裡不用人伺候。”
阿杏早已經飢腸轆轆,就等著主人這句話,當即用探詢的目光看向阿棗, 被阿棗狠狠地瞪了回去。
“娘子,郎君每日不到亥時回不來,您好歹先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