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董曉悅還在等他回去,這才咬緊牙關熬了過去。
直到紅日初升,症狀終於開始慢慢消退。這時候梁玄已是幾近虛脫,心裡的弦一鬆,忍不住昏睡過去。
這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偏西了,梁玄不敢再耽擱,匆匆辭別了主人,快馬加鞭地回了營中,一進轅門便直奔董曉悅的營帳。
到了營帳前一問,董娘子卻不在,問她去了哪裡,答曰領著兩個侍女去河灘上看星星去了。
梁玄心裡一陣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他生怕她擔心著急,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巴巴地趕回來安她的心,她倒是逍遙,還有閒心看什麼勞什子星星!
燕王殿下明白自己這怨氣很沒道理,近乎無理取鬧,他嘆了口氣,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認命地翻身上馬,直奔白水河邊。
白水河在大營東南,水淺河窄,充其量只能算條溪澗,不過河水還算清澈,白天能看見水底的砂石和游魚。
河邊有棵野生的桂樹,一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夜色中暗香浮動。
時值月初,天朗氣清,樹梢掛著一彎細細的新月,星星很亮。
梁玄遠遠望見樹下的身影,只一眼,滿腔的不忿頓時煙消雲散。
大約是毒草體質的緣故,董曉悅似乎特別怕冷,未到深秋已經披上了厚厚的氅衣。她仍舊身著戎衣,綰個男子髮髻。
梁玄早叫人去金陵城替她置備了四季衣裳,她只是圖舒服省事,行動方便。
董曉悅察覺動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草莖,興高采烈地衝梁玄揮揮手。
衣裳肥大,她繫了條寬腰帶,更顯得腰如約素,梁玄每日見她未曾覺得,此時仔細一打量,才恍然發現她似乎瘦了不少。
梁玄想起丁先生的話,目光不由一暗。
就在這當兒,董曉悅已經迎了上來:“殿下,你總算回來了,咦,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那麼差?”
她的關切像個小熨斗,把他皺巴巴的心燙得暖熱熨貼。
梁玄心裡受用,又彆扭著不肯流露出來,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又壓下,抬頭望了望天,嗔怪道:“大晚上的跑到水邊吹冷風,星星哪兒不能看?”
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的披風拋給她:“染了風寒有你受的。”
“不用,我穿得比你厚多了……”董曉悅嘟囔著把衣裳塞還給他。
侍女和侍衛們在一旁忍不住掩袖吃吃笑起來。
梁玄這才意識到周圍還有旁人在,輕咳兩聲道:“你們都退下罷,孤同娘子說幾句話。”
等人走了,梁玄二話不說把衣裳披在董曉悅肩上:“我素日習武,不畏寒,你休要同我比。”
董曉悅拗不過他,只得道:“要不咱們回去吧。”
“來都來了,急什麼。”梁玄說著一撩衣襬,席地坐在桂樹下。
董曉悅只得奉陪。
一陣寒風吹來,董曉悅怕他冷,往他身邊挪了挪,兩人便肩並肩地挨在了一起。
梁玄呼吸一窒,心跳陡然加快。
董曉悅本來沒想那麼多,察覺他紊亂的氣息,方才發現這姿態有些曖昧,也覺得不自在起來。
得找點話說,董曉悅慌亂地撥了撥額前的碎髮,沒話找話地問道:“殿下昨晚在陸家吃了些什麼?”
“……”梁玄被她的尬聊功力深深折服,“不記得了。”
“……”董曉悅不屈不撓地努力把天聊下去,“那味道如何?”
“不如何。”
“……”
其實昨晚陸家宴席上有一道八寶羹甚是鮮美,梁玄還想著厚厚臉皮跟陸家人討個方子,好讓董曉悅也嚐嚐,可惜還沒開口,陸垚便得意洋洋地告訴他那羹是女兒陸三孃親手烹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