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長點點頭:“師父這會兒應該在佛殿誦經,我叫人帶你去。”
佛殿中煙霧繚繞,平靜無波的誦經聲和木魚聲在高曠的佛殿中迴響。
主持圓覺大師跪在蒲團前,上方是一尊巨大的坐佛,面目慈祥,秀骨清像。
肅穆的氛圍讓董曉悅這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都生出了敬畏之心。
圓覺大師聽到腳步聲,放下木魚,站起身來,轉過身向董曉悅行了個合掌禮:“檀越。”
董曉悅忙還了一禮:“大師,我來向您道個別,這兩日多有叨擾,還攪了高徒的受戒禮,實在抱歉。”
圓覺大師鬚眉皆白,一張臉圓潤飽滿,慈眉善目而喜氣,看著十分可親,他笑著道:“無妨無妨,檀越不必介懷。”
董曉悅道完謝便打算告辭離去,不想那主持大師又道:“小徒頑劣,言行無狀,往後有勞檀越多擔待。”
董曉悅正要點頭答應,忽然覺得這話怪怪的,這是把徒弟託付給她的意思嗎?說好的出家人四大皆空呢?
圓覺大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董曉悅感到兩道慈祥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把她那點小心思照得一覽無餘。
“檀越,請恕貧僧多言,”主持又道,“幻夢一場,太執著於虛實對錯,反而不得自在。”
董曉悅心裡一動,躊躇片刻,忍不住問道:“大師,我能請教你一事嗎?”
“檀越但說無妨。”
“怎麼才能把一個人從夢裡喚醒?”
“是噩夢還是美夢?”
董曉悅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道:“美夢。”
圓覺大師捋著鬍子爽朗地笑起來:“世人只怕美夢易醒,檀越何須憂慮醒不過來?”
董曉悅咀嚼著他話裡的深意,主持接著道:“檀越是個有佛緣的人,貧僧送你一句話,盡諸有結,心得自在,檀越不知該往何處時,不妨問問自己的心。”
董曉悅聽得雲裡霧裡,圓覺大師誇她有佛緣真是太抬舉她了,不過最後一句話倒是讓她十分受用。
出了佛殿,迎面看見在浮屠塔下等候的荀延,董曉悅的心變成了一隻小麻雀,恨不得從嗓子眼裡撲稜出去。
她暫時忘了金葉子,忘了過關條件,甚至忘了她身在何處,她的心牽引著她過去。
當著僧侶和侍從們的面,她上前握住荀延的手:“走吧。”
荀延一愣,旋即把她的手攢在手心,回頭往大殿的方向回望一眼,彷彿看到老和尚狡黠的笑容,他忍不住一彎嘴角,今年元旦得多捐點香油錢了。
***
林甫在自家山中打獵被老虎咬死的訊息不脛而走,不到一日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林中書位高權重家大業大,這一死不知多少人和事受了影響,不提朝堂的格局天翻地覆,單說林家那十幾個兒子為了分家鬧得不可開交,幾乎每天都在為街談巷議輸送新鮮的素材。
林家眾子女經過幾輪合縱連橫,大致分成兩個派系,一派以林家嫡長子林大郎為首,另一派則惟林二郎馬首是瞻。
前一派一口咬定林甫是被林二郎害死的,因為事發時只有他們父子倆在場,這理由著實牽強,可他們糾住一點鬧得沸反盈天,死活攔著不讓亡父屍身蓋棺落葬。
最後還是皇帝看不下去,派了大理寺卿帶著仵作去查驗,證實他千真萬確是被猛獸抓死的,林中書的遺體才僥倖沒有爛在靈堂裡。
林二郎和長公主的親事當然也是輿論中心,全京城的官民都在翹首等著看長公主作何反應——是等滿二十七個月孝期結束,還是等風頭過了悄悄解除婚約,另覓良緣。
結果林甫下葬後第二日,一身縞素的林二郎便去宮中面見天子請求解除婚約。
皇帝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