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越轉過頭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沈宜秋,她與舅家如此親密,卻不曾為她舅父爭取過什麼,他上輩子怎麼會以為她與沈家沆瀣一氣呢?
想到自己的諸多誤解,尉遲越心裡生出許多愧意,連早晨那捲《列女傳》圖帶來的不快,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她又不記得上輩子對他一往情深,這一世他於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又有寧十一的親事在先,她不樂意嫁他也情有可原。
想起沈家發生的種種,他心生憐意,就是因為沒有家人的愛護,才讓她把僅有一面之緣的寧十一當作寄託吧。
沈宜秋平躺在床上,聽著身側男人沉沉的呼吸,忽然沒了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起風了,不一時又下起雨來,屋內驟然生涼。她素來體寒,每到深秋便要用薰籠將衾被薰暖,否則睡一夜還是手腳冰涼。
近日氣候晴暖,舅母準備的衾被也不算厚,沈宜秋身上發寒,轉過身背對尉遲越,抱著被角縮成一團。
就在這時,床榻一動,一個暖熱的胸膛貼上她的背,不等她回過神,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尉遲越將沈宜秋緊緊攬在懷中,便是感覺到她身子僵硬,他也沒有在意,更沒有放開手,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下頜在她發頂上蹭了蹭,似埋怨又似嗔怪:“身上這麼冷……”邊說邊將長腿一屈,沈宜秋冰涼的雙腳便抵在了他腿上。
尉遲越又摸索到她的手,覆在手心裡搓了搓。
沈宜秋不敢輕舉妄動,縮成一團裝睡。
尉遲越沒得到回應,明知道她裝睡也不著惱,就這樣將她擁在懷中,嗅著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馨香,有一搭沒一搭地摸她順滑微涼的頭髮。
他不是柳下惠,溫香軟玉在懷,腹中便如有一把火在燒著,燒得他心中焦渴,奈何外宿不便,也只好忍耐一二。
沈宜秋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地躺在尉遲越懷裡,聽著窗外的風聲,聽著雨滴敲打在屋瓦上,聽著簷角的銅鈴叮噹作響。
這一切都讓她想起另一個深秋的長夜。
那時候她也是渾身冰涼地躺在床上,聽著外面風雨大作。
醫官告訴她娩下的是個死胎,她往後再也不能有孩子。血流不止,洇溼了床褥和席簟,但她不覺得疼,只感到冷。
沈宜秋閉上眼睛,男人的懷抱真的很暖,她曾經願意傾盡所有去換一個這樣的懷抱,然而她等了一夜,直到風雨停歇,窗紙微明,也沒有等來。
祖母至少教會了她一點,若是你貪戀一個溫暖的懷抱,它就會成為你的軟肋。
沈宜秋將圈著自己的手臂輕輕挪開,從尉遲越懷裡掙了出去。
尉遲越久久凝視背對他的女子,床不大,她已經幾乎貼到牆上,只是為了遠離他。
第35章 長夜
雨下了一夜,沈宜秋記不起自己何時睡過去的,醒來天已微明,她睜開雙眼,便發現帳外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尉遲越背對她站著,已經換上公服,戴上玉冠,正在扣腰間的玉帶,不知為何他沒有叫宮人進來伺候他更衣。
沈宜秋一動,絲緞摩擦,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響,尉遲越聽到動靜,轉過身淡淡道:“孤吵醒你了?”
沈宜秋道:“妾自己醒的,殿下要出去?”
尉遲越的語氣仍舊淡淡的:“孤要去太極宮召臣僚議政,先走一步。”
他的臉藏在陰影裡,隔著青紗帳更是看不真切,沈宜秋起身披衣:“妾替殿下更衣。”
尉遲越道:“不必,孤自己來便是。時候還早,你再睡會兒,待孤回宮再遣人來接你。”
這輩子沈宜秋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從未做過早起伺候他更衣,恭送他上朝的事,眼下也沒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