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滿頭青絲綰作簡單的圓髻,發上的金鳳釵在火光中閃著光,鳳口中銜的真珠串隨著她蓮步輕移微微顫動。
這女子不過十五六歲,容貌極美,有些人恍惚覺得自己似在哪裡見過她,卻想不起來。
她身形纖秀,臉色蒼白,看著像是絹帛剪出來的美人,彷彿一陣風就會將她颳走。
眾人一時怔住,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個女子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不等他們回過神來,沈宜秋已經走到兩隊人馬中間,在刀刃和箭鏃的叢林中站定。
她掃了一眼眾人,沉聲道:“你們的手要沾上袍澤的血嗎?”
她的聲音像一脈冷泉貫入眾人心裡,被盛怒衝昏頭腦的將士們猛地意識到,他們雖分屬兩軍,卻是並肩作戰,一起守衛靈州城的同袍。
帶頭鬧事的押官回頭看了一眼眾人,見有不少人面露猶疑和怯意,不禁惱怒,瞪著沈宜秋道:“你是誰?憑什麼管老子的事?”
沈宜秋平靜道:“先父姓沈,曾任靈州刺史,我亦是當朝太子妃。”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她是沈使君的女兒……”
“太子妃怎麼會在靈州?”
沈宜秋接著道:“請諸位放心,我以性命擔保,太子殿下不會拋棄靈州百姓,一定會發兵來救。”
她的聲音不高,嗓音清而細,與她的人一樣,文文弱弱的,但卻莫名令人心安。
許多人不覺放低了手中的兵刃和弓弩。
為首的龐四郎有些著慌,嘴唇哆嗦起來,強撐著道:“你們傻嗎?這女人是假的!定是狗官找人假扮的!說不定是那狗官的小妾!”
有人鬨笑起來,但還是有不少人將信將疑,在靈州將士和百姓心裡,“沈使君女兒”的分量或許比太子妃還重上幾分。
周洵高聲呵斥:“大膽!竟敢冒犯太子妃娘娘!受死吧!”
沈宜秋沒等他將箭射出,輕輕抬手阻止。
她不慍不怒,只是靜靜地看著龐四郎,眼睛映著火光,剔透如琉璃,目光卻好像能把人捅個對穿。
頃刻之間,龐四郎的布袍已經被虛汗浸透,汗流到他一道道傷口上,不知多少道傷口一起發癢,他喃喃自語:“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嘴皮子飛速掀動,不知默唸了多少遍,終於說服了自己,高聲道:“假的!她肯定是假的!”
沈宜秋沒有反駁,只是一步步向他走去,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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