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畫了,那大慈恩寺的維摩詰變,就是你姑母的手筆。”
沈宜秋記事早,依稀還記得幼時曾聽父親說過,那時候他進士科及第,與同科一起去大慈恩寺登雁塔題名,恰巧見到她母親在寺中畫經變,這才有了後來的緣分。
想起父母,她總是有種淡淡的不真實感,靈州的記憶被她埋在心底,哪怕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也只敢淺嘗輒止地想一想,似乎想得多了,那些記憶也會像大慈恩寺西牆上母親的手跡一般,很快褪色斑駁,失去鮮妍的顏色。
岳氏的聲音將她飄遠的思緒:“……咱們住的這園宅,倒有一大半是你姑母畫畫攢下的。”她說著眼睛又紅了。
邵芸擱下筆,走過去摟住母親肩頭:“阿孃別難過,今日大好的日子,姑母在天有靈,看見小丸過得好,也會高興的。”
沈宜秋也勸道:“舅母莫傷懷。”
岳氏抽了抽鼻子:“舅母不好,開開心心的日子偏要哭哭啼啼。”
邵芸回到竹案前,重新提起筆:“橫豎有阿兄墊底,我還不是最差的。”
岳氏不由破涕為笑。
邵芸又問:“阿兄還在廚房?叫他給我們切一盤香瓜來。”
岳氏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要吃自己去切,成日支使你阿兄,出嫁了怎麼辦?誰家的小郎君受得了這樣的懶婆娘?”
邵芸嬉皮笑臉:“阿耶不是甘之如飴麼。”
岳氏不免又要動氣:“去!你阿兄被阿耶叫到前頭去了,與太子殿下射箭呢。”
邵芸“啊呀”一聲扔下筆,拉起沈宜秋:“小丸,咱們也去瞧瞧!”
沈宜秋也有些好奇,便與表姊攜手往外院走去,岳氏在他們身後叫道:“站遠些,別叫箭傷了!”
姊妹倆剛跨出內院小門,便聽見“嗖”一聲羽箭破空的聲音,一支箭穿過整個院落,深深釘入箭垛正中,再一看持弓之人,卻是尉遲越。
邵安和邵澤忍不住叫好。
尉遲越聽到身後環佩聲,知道是沈宜秋來了,卻並未回頭,又從箭袋中抽出兩支,彎弓搭箭,屏息凝神,弓弦“砰”一聲震響,一箭飛出,他立即再次拉動弓弦,搭箭再射,第二支箭追著第一支箭而去,竟從箭尾穿入,兩箭一起釘入箭垛紅心。
這一招神乎其技,邵澤看得兩眼發直,半晌方道:“殿下絕技……”
尉遲越鬆了鬆肩頭和手臂,把弓遞還給邵澤,微微一笑:“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說完回頭看了一眼沈宜秋,雲淡風輕道:“什麼時候來的?孤方才專注射箭,倒是不曾察覺。”
沈宜秋哪裡看不出他的得色,尾巴都快翹上天了,還裝模作樣。
許是舅父家的氣氛太過輕鬆融洽,她也忍不住鬆弛下來,笑道:“方才來的,正巧見識殿下絕技,殿下射藝精湛。”
她這樣直截了當地奉承他,尉遲越倒有些不好意思,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不過爾爾,全賴名師指導罷了。”
又假惺惺地拍了拍邵澤的胳膊:“邵小郎天賦極佳,假以時日,必能超過孤。”邵澤的手下功夫也算難得,不過要與他比肩,沒個三五年的勤學苦練不必想。
眾人有說有笑地互相吹捧一番,岳氏從後院走出來請他們用晚膳。
與邵家人用完晚膳,尉遲越又去書房和邵安長談,沈宜秋也不等他,先去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看外祖父親筆繪的畫譜,一邊等太子回房。
為了他們來住,邵安夫婦將自己的正房讓出來,換上全新的席簟、床褥和衾被,雖然比不得沈家那般奢靡,但新曬過的被褥蓬鬆綿軟,像裹著雲朵一般。
沈宜秋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起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宮人問安的聲音,尉遲越回來了。
沈宜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