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郎垂首立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大伯母袁氏摟著女兒哭了一陣,拿帕子揩揩眼淚,膝行至婆母跟前,抱著她的雙足道:“阿姑,看在阿袁這些年侍奉舅姑還算勤謹的份上,幫阿袁勸勸太子妃娘娘吧……阿袁只得這麼一個女兒……”
長房兩個年長的女兒都是庶出,袁氏嫁過來三年方才生下沈三娘,因而從小到大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養出瞭如今這副性子。
沈老夫人沒好氣地乜了她一眼:“就這一個女兒,叫你教成這樣子,你有何顏面相求?”
沈三娘哭得幾乎背過氣去,抽噎著道:“……你……你們不必攔我……我……我沒有……沒有臉活下去……你們為何不……不讓我死……”
沈宜秋放下茶杯,一手支頤。她這三堂姊上輩子嫁得早,倒是沒什麼機會領教。不成想鬧將起來倒也豁得出去。
沈老夫人氣得將手裡的杯子朝孫女頭上摔去:“死了倒好!讓她去死,死了清淨!我沈家沒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那杯子來勢迅猛,沈三娘唬得身子一縮,堪堪躲開,瓷杯砸在她身邊地上,碎瓷片濺起,不巧劃傷了她的手。
沈三娘看著傷口裡洇出的鮮血怔了怔,眼裡忽然閃過厲色,撿起塊較大的瓷片,便要往自己手腕上摁,袁氏見了,立即飛身撲上去搶奪,兩人扭成一團。
沈宜秋仍舊冷眼看著,神色懨懨,彷彿在看一場無聊的百戲。
袁氏好容易搶下碎瓷片,沈三孃的手腕上還是被瓷片尖角戳了個針尖大小的口子。
袁氏心疼得差點哭暈過去,對著沈大郎哭道:“郎君,三娘也是你女兒,你就忍心由她去死麼?你去求求太子妃……”
沈大郎將手從袖子裡抽出來,臉一落:“我能如何?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袁氏一聽這話哭得更兇了,一邊哭一邊訴說:“我好好的人家出身,自從嫁到你沈家,侍奉舅姑,相夫教子,一日不輟,你一房一房地納妾,庶子庶女一個接一個地生,我貼嫁妝替你養,何曾有過一句怨言?”
沈大郎見妻子當著其它幾房的面揭自己的老底,一時間惱羞成怒:“將女兒教成這樣,虧你還有臉說!我不管了!管不了你們!”說罷竟然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袁氏摟著女兒哭得昏天黑地:“我命苦的女兒,阿孃無用,怪只怪你託生時未擦亮眼睛,投到這樣的人家……”一時間將幾十年的冤屈和苦水盡數往外倒。
沈老夫人越聽臉色越差,重重一拍案几:“莫再說了!”
她積威甚重,袁氏性子又軟弱,登時嚇得噤若寒蟬。
沈宜秋饒有興致地看著祖母,方才長房母女一番唱作,不過是起個興,這會兒終於要入正題了。
沈老夫人一臉怒容地看向袁氏母女:“三娘,去給娘娘磕頭認錯。”
沈三娘怔怔地看向祖母,眼裡滿是不甘,上頭雖有兩個庶出的姊姊,但她是第一個嫡孫女,祖母雖然嚴厲,待她也頗為關懷,方才用杯子擲自己,眼下又叫她磕頭,如何能不委屈。
袁氏卻明白,這是婆母鬆口的意思,忙將女兒一推:“去!你做下這等荒唐事,多虧娘娘襟懷寬廣,又顧念姊妹情分,若是換了旁人,哪個能容你!”一邊拼命朝女兒使眼色,這點氣都受不了,真入了宮怎麼辦?
沈宜秋懶懶道:“大伯母別這麼說,都是自家姊妹,不必多這些虛禮。”
袁氏暗喜:“娘娘不怪你,還不快拜謝娘娘!”
沈宜秋道:“三堂姊想入宮與我作伴,我非但不怪她,反而要謝她一番美意。再說了,三堂姊衝撞的是太子殿下,便是治罪也輪不到我,你們求我恕罪也沒用。”
袁氏臉色一白:“娘娘,三孃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便是不能成你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