滲血珠。
他此時方才察覺痛,忙道無妨,卻見沈宜秋從懷中抽出一條素絹帕子:“公子先將就著包紮一下吧,回了寺裡再上藥。”
寧十一看了看雪白的帕子,只見一角繡著株小小的紫色菖蒲。
他面露遲疑。
沈宜秋落落大方地把帕子往前遞了一遞。
他們都明白這舉動意味著什麼。
寧十一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接過帕子收入懷中,揖了一揖:“多謝沈家娘子,寧某定不相負。”
沈宜秋彎了彎嘴角,她兩世為人,又吃了個大塹,眼力總比上輩子強些。
寧十一是個端方君子,與這樣的人在一起,一世舉案齊眉總是不難的。
至於尉遲越……她正要把這人從腦海裡徹底甩出去,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河對岸的林子裡,有個影子一晃而過。
沈宜秋心頭一跳,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人影,卻是一頭幼鹿從樹叢間鑽出來,踱步到澗邊,低下頭喝水。
果然是眼花了,沈宜秋不由暗笑,尉遲越的餘威真是不小,鬧得她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尉遲越一言不發地在林間疾行,賈七賈八身為侍衛,身手自不必說,卻也被他甩下了一大截。
賈八忘了一眼主人背影,小聲道:“阿兄,咱們跟了殿下這麼久,還從沒見過他如此呢。說句不虔敬的,跟咱們坊南曲那個賣胡餅的王四郎挺像。”
賈七在弟弟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瞪起眼睛:“作死!王四那是媳婦跟胡人跑了,如何與咱們英明神武的殿下相提並論?叫殿下聽見非削了你腦袋不可!”
賈八縮了縮脖子,犟嘴道:“太子殿下賢明,從不因言治罪的!”他們殿下悲憤又委屈的神情,活脫脫就是那跑了媳婦的王四郎,他絕不會看錯。
尉遲越疾行出約莫兩裡,叫山風吹了一路,逐漸冷靜下來。
滿腔的怒火熄滅了,他的五臟六腑成了一堆冷灰,填塞在他胸膛裡,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出了山,尉遲越帶著兩名侍衛,一路快馬加鞭回到東宮。
換下衣裳,飲了兩杯苦得發澀的釅茶,尉遲越胸中塊壘依舊未消,反而夯得更實了。
桃林中看見的種種在他心裡揮之不去,越來越清晰,彷彿有枝無形的筆,不停地勾勾抹抹,把那氣人的一幕塗得濃墨重彩。
在今日之前,他已記不得沈氏年少時的模樣。
原來那時的她臉頰微圓,嘴角邊稍稍鼓起,陽光一照,秀氣的耳朵略微透光,像是暖玉雕成一般。
深長的眼尾似乎也沒有後來那麼凌厲,連帶著目光也軟和許多,如初春掠過柳梢的輕風。
此時她還沒有被層層疊疊的錦繡和釵鈿壓得步履沉重,穿著一件雨過天青色的窄袖衫子,秀髮用一根青玉簪子綰起,與寧十一郎並肩穿行於山水間,好看得像幅畫……
不能細想,一想心裡便發堵。
他自問對沈氏並無什麼別樣心思,今日也就是閒來無事,無處可去,這才一時興起去了聖壽寺,與走親訪友並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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