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晚點回去,你去西內給母后請個安,早些回去歇息,不必等我。對了,左右要進宮請安,正好傳陶奉御請個脈。”
說罷臉上有些赧色,他本來並沒有什麼別樣的心思,不過是擔心沈宜秋在靈州虧了身子,想讓經驗老道的老醫官替她號個平安脈。
可一提到陶奉御,不免就起了些別的念頭,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描補道:“孤只是擔心半年前的方子不對症,叫陶奉御來診視一下放心些,沒別的意思。”
他如今在太子妃面前不稱“孤”,每逢這“孤”字出現,不是鬧彆扭就是心虛。
不過說者有心,聽者倒是無意,沈宜秋只是點點頭:“多謝殿下。”
離長安日近,她的心也越來越重。
她一邊盼著早日抵達,好快些給靈州百姓和血灑邊城的將士們討回公道,可一邊她又暗暗渴望這段路能再長一些。
尉遲越總算發現太子妃被自己摟著更難受,便放開了她的肩頭,往旁邊挪動了寸許,但還是固執地扣著她的手不放。
沈宜秋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太子也消瘦了些,手背越發薄了,越發顯得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趁著他用另一隻手夠茶杯,她偏了偏頭,悄悄地覷瞧他側臉。
她的目光滑過他長而微挑的眉,落到他深長的眼角。
他的眼睛生得尤其好,不笑時凌厲如刀,私下裡凝望她時卻有如桃花春水,他的鼻樑高挺,卻絲毫不突兀,他的雙唇線條分明而薄削,卻絲毫不顯得薄情寡義。
還有他走勢流暢的臉架子,每一寸都生得那樣妥帖。下頜的稜角減一分便顯女氣,加一分又太生硬,那樣恰到好處地過渡到修長的脖頸,沒入雪白的中衣領子裡。
沈宜秋的目光彷彿成了畫筆,細細地將男人的側臉勾勒了一遍,在心中感慨,造化在造他時,心怕是偏到了胳肢窩裡。
他的相貌本就生得合她心意,如今更如火中淬鍊過的鋒刃,叫人一看便挪不開眼。
每當這時,隱秘的歡喜便像藤曼一樣從她心中冒出尖來,她必須時時告誡自己,免得一時昏了頭,忘了他們的身份,忘了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
她至今也未提起何婉蕙退親的事,亦不知尉遲越可曾從別人處獲知,她甚至有些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他主動提起。
可是心中的藤曼越生越多,一邊瘋長一邊往下紮根,她忙著拔除,每每撕扯出大片的血肉來。
而尉遲越一無所知,他不知道,每次摟著意中人,滿心甜蜜地喚她“我的小丸”,只會在她心裡留下一片狼藉。
沈宜秋不等太子發現,及時將目光收了回來。
尉遲越抬起眼,便看見沈宜秋靠在車廂上,神情淡淡的,有些疏冷,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比起半年前離京時,她似乎離他更遠了。
他只好暗暗安慰自己,一定是氣候太炎熱,她身子不舒服,哪裡還有心思搭理他。
又不免反省,莫非是自己太囉嗦,惹得她心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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