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婚結不成,孩子生不了。玉玲子還小,這事總會過去,以後她該怎麼樣還怎麼樣。」鄒良的聲音輕柔不少。「你別太擔心。」
宋迎春被鄒良弄得很彆扭。他深埋心底無法昭示的微弱情感,在鄒良的安慰下,沒出息地瘋長起來。那是一點點、酸澀澀的委屈。
宋迎春大口地吸著嘴裡的煙,扔掉煙屁股。
「不早了,回去吧。」
「好。」
他們並肩走著,離開泉靈溪,塔上的燈光漸弱,月亮虛虛地躲在雲層後,村道是昏暗清冷的。
鄒良忍不住去看宋迎春的側臉,細瘦的下巴對男孩子來說有點過於精巧,側臉上一條分明的下頜線。
宋迎春還是不見高興,鄒良明白過來,自己安慰人的技巧很爛。
——
宋玉玲要去打胎。
楊蘭芳帶著她去縣醫院,宋迎春聽了他媽媽的話,說是不管,可是還不放心,跟著去了。
醫院的長廊很涼快,只是濃烈的消毒水味讓他不適。婦產科的門口也有男人,但都是笑盈盈陪老婆的。宋迎春這樣的身份少見且尷尬。
號叫到宋玉玲,醫生是個中年女人,問了些簡單情況後,眼神不忿,她問宋迎春:「這麼大的孩子,你們說不要就不要?」
宋迎春答不上來,楊蘭芳在旁邊解釋,那是她哥哥。
醫生瞭然,讓把門關上。
她帶著醫生的嚴謹和女人的悲憫,告知了風險。宋玉玲很小,孩子很大,這樣的手術,不排除一屍兩命的意外。
「這個該是術前講的,只是我們院做這麼大月份的不多,提前跟你們說一下。」
宋迎春被醫生說得口乾舌燥,關上門的診室,空氣不太夠。
楊蘭芳問:「那什麼時候住院。」
宋迎春受驚地喊了一聲:「二孃!」
醫生低下頭,開了張單子:「想好了就去樓下登記。」
楊蘭芳拿著單子去視窗排隊。宋玉玲一路都沒有說話,宋迎春拉著她坐到大廳拐角處的長椅上。
「你怎麼想的,你跟哥說說。」
宋玉玲的眼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淡淡地說:「就這樣吧,哥。」
「你就捨得?」
「你就不怕嗎?」
宋迎春捨不得,他很怕。
宋玉玲忽然拉著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她竟然笑了:「哥,他活不下來啊。」
宋迎春第一次摸孕婦的肚皮,飽滿的,溫熱的,裡面還有個孩子。他很緊張,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正準備抽回手的時候,手掌下方傳來一下子鮮活的跳動。
宋迎春的太陽穴突突鼓起,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剛剛動了?他動了。」
宋玉玲點點頭:「四個月就會動了。」
晚飯桌上,宋懷民問起玉玲子去醫院怎麼樣,聽完宋迎春簡單的講述,他放下碗,走出院子。
劉合歡和宋迎春心照不宣地跟在後面。兩家離得很近,走完一個下坡,就到了。
宋懷平家也在吃晚飯,一張長條竹床擺在院子裡。兩家人坐下,一次正式的家族會議。
宋懷民問:「老二,你可想好了。」
「什麼想好想不好,你還有別的法子?你讓她沒結婚就生孩子?讓這孩子沒爸?」
「理是這個理,但玉玲子是自家女兒,這弄不好,兩條命啊!她不死也得脫層皮,姑娘得多受罪。」
楊蘭芳立馬反駁:「老大你這話說的,我們怎麼不心疼了,可你別說打胎了,誰家閨女生孩子也是鬼門關走一遭不是?」
「這能一樣嗎?」宋懷民惱怒。
「這怎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