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曉月端著牛奶推開門,偽裝成慈愛的母親:「孩子,學習累了吧,來,喝點牛奶休息一會。」
鄒良轉過身,推推眼鏡笑出聲。
石曉月依在桌邊,看見資料書上密密麻麻的筆記,頓時頭皮發麻。
「你才是正經學霸啊,我上了大學之後,就再也不想看書了。」
「真的很痛苦。」
鄒良幾口喝完牛奶,放下杯子:「還行,題都不怎麼難。」
石曉月問道:「聽說你上次的競聘也過了?」
「嗯,你也可以去,我第一次沒過,多去幾次就行。」
石曉月砸砸嘴:「那你不豈不是年底就可以參加總監選拔了?」
華立的職級對比其他公司虛高一點,說到總監,鄒良總會聯想到理髮店自稱總監的tony或者eric,但確實也是管理崗,工資會高出很多。
「大概明年3月份,在崗時長夠就行。」
「那你也去?」
「為什麼不去?」鄒良反問。
「你還真是個永動機。」石曉月拍拍他的肩頭,「而且,你讓我又相信愛情了。」
——
陳春梅知道兒子要考公,非常高興。
鄒良這批孩子走出去,都不願意回來,村子就像空了一樣。縣城的商品房越蓋越多,說親的媒人介紹男孩,農村的樓房已經是拿不出手的條件,得在縣城有房,沒有,那也得是家裡把首付都攢好了就等選樓盤呢。
這批年輕人有很多出路,又是什麼出格的事情都能幹出來。王海洋剛結婚半年就離了婚,問起原因,就說是跟媳婦不和氣,總吵架。泉靈村吵架的夫妻多了去了,也沒見誰鬧離婚。這事只有小年輕乾的出來,還有婚紗照都拍好了又悔婚的姑娘,毛都沒長齊的男孩在外面欠網貸被追債到家裡不敢出門。
泉靈村的長輩們一邊謾罵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一邊感嘆自己真是老了,什麼都管不住。
村子空了,留下來的人就更加寂寞。陳春梅開始喜歡打麻將、找人閒聊。別人家的兒子結婚,鄒良在上學。結婚的人生了孩子,鄒良出去上班。和陳春梅同齡的女人們大多當上了奶奶,拎著棍子滿村追打調皮的孫輩,鄒良這時候說他要考公。
這當然好了,吃公家飯不管什麼時候都拿得出手。鄒良考到江洲縣,她幫他帶孩子就更方便了。
陳春梅挑了個好日子上山燒香,很巧,劉合歡也去,兩人正好結伴。她們起了個大早,拜完回村正好是中午。村頭圍著人,王海洋他爸王福泉面紅耳赤,跟他吵架的是張建國,倆人在一個工地上幹活。
聽不出來龍去脈,大概也就是工地那點事情。王福泉夫妻倆都能幹,張建國嫌他們搶活。
罵著罵著,王建國忽然調轉話題,輕蔑地說道:「能賺錢有個屁用,連個後都沒有。我累點怎麼的,我有奔頭!為了小孩,為了我孫子!」
他把孫子兩個字噴出口,咬字極重。剛剛還占上風的王福泉馬上洩了氣,他像是被人揭了天大的短,咬咬牙,一聲不吭低頭走了。
人群散了,劉合歡和陳春梅往家走。話是說給王福泉的,可陳春梅也聽了進去。像一粒沙石嘣到心口裡,磨得她慌亂不安。
鄒良就算考到江州縣,真的就會結婚生孩子嗎?這麼多年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學不談,畢業了也不談,學習上的事情陳春梅能管他,找物件這事她沒想過插手。可眼下鄒良都25了,條件再好一直拖也不是個事。
陳春梅越想越慌,忍不住開口:「張建國那嘴真狠,淨往人短處說。海洋離婚後,一直不想相姑娘,海洋他媽在家急的,聽說腦子都不好了。」
劉合歡搭話:「嗯,說是抑鬱症,還去縣醫院開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