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盤踞在信州長武城,與朝廷帝軍對陣三年之久,百姓深受其苦,十室九空,哀鴻遍野,好不容易等到陸家倒臺,又能過安生日子了,偏那一整年都災情不斷,易子而食,難民起義,匪賊成患,種種駭人聽聞的事蹟皆源於此地,其景象可謂慘絕人寰。
不過薛軍北上這一路,目之所及處都是一派安寧祥和。
朝廷嘛,到底要面子的,不願自家窘境被敵方一覽無餘。
“小姐,吃飯了。”
“怎麼又是這些東西啊——”楚熹看著桌上的米粥和炒青菜,忍不住抻長聲哀嚎。
她並非無肉不歡的人,在吃喝上也很少挑三揀四,可架不住夥營炊兵兩個多月不換花樣,不管什麼菜永遠一個味道,是真的吃膩了,膩透了。
薛進從後面過來,抬手胡嚕了一把她的頭髮,方才撩起衣袍坐到長凳上:“那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辣的,燉菜,水煮魚!”
“你以為這是安陽,遍地從江裡剛撈出來的鮮魚。”
“可也不能老吃鹽巴炒青菜啊,將士們營養都要跟不上了,一看那一個個的,身上都沒幾兩肉。”
薛進倒是很想給楚熹弄點野味來吃,無奈信州這地界已經被百姓掏空了,山裡連個兔子都瞧不見。
一旁的冬兒忽然道:“昨兒下了雨,樹蔭底下說不準會長蘑菇,用剩下的大骨頭熬些蘑菇湯呢?”
“想吃小雞燉蘑菇……”楚熹眼睛忽然一亮,扭頭對冬兒道:“你待會帶幾個人,到附近的林子裡瞧瞧,有蘑菇就熬蘑菇湯,萬一有野雞咱今晚就能改善伙食了。”
“好,那奴婢這就去。”
“別別別,彆著急,等我找幾個擅長打獵的,一般人笨手笨腳可不行。”楚熹說完,藉故將冬兒支出了營帳。
薛進端著碗看她:“你又打什麼如意算盤。”
“呦,眼力價還怪好的。”楚熹搬著凳子往他身邊湊了湊:“你知道,冬兒從小就跟著我,這些年對我是盡心盡力。”
“想讓我幫忙做媒?”
“欸!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你打量身邊有沒有那種二十出頭,還沒成婚,模樣周正,有些才能,將來肯定會受重用的年輕小子,當然,可不能像崔無似的,左一個紅顏,右一個知己,沒事就在外面廝混。”
薛進夾了一顆花生到嘴裡:“要求不低。”
楚熹馬上就不高興了:“不低,也不高啊,冬兒怎麼了,你別看她是個丫鬟,腰包可鼓鼓囊囊的,她若有出嫁那日,我們府裡陪嫁肯定不會少,你身邊那些年輕小子呢,像樣的行頭都找不見一身吧。”
“……”
“到底有沒有呀。”
“有啊。”薛進輕笑了一聲:“仇陽不正合你意,和冬兒一般大,尚未成婚,模樣周正,才能自不必說了,我重不重用他你也看得到,怎麼就沒往他身上想?”
楚熹一怔,緩緩坐直了身。
薛進這番話雖有幾分陰陽怪氣的意思,但細想來不無道理。
仇陽如今也快趕上從前的廖三了,即便他比廖三手腳勤快,把自己收拾的乾淨體面,可人家廖三屁股後面一群堪比手足的小弟兄,喝酒玩笑,總是熱鬧,他卻是終日孤身一人,看起來簡直比從前的廖三更孤單可憐。
楚熹若只和他是好友,還能陪他解個悶,偏偏……
不管怎麼說,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也該做出一個了斷才是。
楚熹下定決心,猛地站起身:“我去找仇陽。”
“幹嘛?”
“和他談談,看他有沒有這份心思,我可不想做那種亂點鴛鴦譜的事。”
薛進這才放下碗筷:“嗯,是該這樣,可你去和他談,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