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的站到這裡了,許南珩覺得這些話全都是在浪費時間。
他決定就拿這裡當一個普通教室,站在這邊緣略朽的講臺後邊看著學生們,他對自己默唸了一句話:我是來教書的我不是來傳遞愛的,他們需要的是成績他們不需要任何關懷。
他們要考出去,從這個村莊,考去縣城、考去山南市,甚至考去拉薩。許南珩舔了下嘴唇:「翻書,講第一章 。」
微信,支教老師群。
[譚奚:許南珩,許老師今兒開學了吧?咋樣!]
許南珩是開學最早的,譚老師在大涼山,他們那下週開學。時間是傍晚七點過半,許南珩剛在學校食堂吃完飯。
所謂食堂,就是操場邊上一個磚砌的連排平房,做飯的是校長,幾個老師打下手。許南珩是到點吃上飯了才知道老師們都在廚房幫忙,切菜啊洗筷子啥的,心道明兒得來早點。
[許南珩:感覺還成,學生水平比我想像中好一點。]
[譚奚:那你預設的期望比較低嘛,你自己感受呢?怎麼樣?]
自己啊……許南珩拿著手機慢吞吞地走上二樓,來了這麼多天,在高原爬樓還是要慢爬。
[許南珩:我就正常上課唄,沒拿他們當貧困孩子。]
接著另一位老師加入閒聊。[戴紀綿:哎對嘍,別帶著憐憫,那樣會顯得高高在上,讓學生有壓力。正常教學,正常帶課。]
戴老師是他們之中資歷最老的,此前參加過支教。許南珩覺得很對,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所有學生都很守規矩。但畢竟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這年紀調皮點也正常,大概今天都收著。
所以許老師今兒比較端著,比較威嚴,下課前佈置完作業,讓他們在作業本的「2班」後面都加了個括號,括號裡寫「畢業班」,再跟著自己的名字。
2班(畢業班),某某某。
所以儀式這種東西有時候並不是沒意義的虛假行為,人需要引導,尤其孩子,孩子很敏感。就像戴老師說的,你要是憐憫了,孩子能體會到自己真的可憐。那樣不行。
許老師躺回墊了層層厚褥的床上,他決定躺會兒再起來看教材,同時想想接下來的計劃。不僅是教學計劃。
忽然,他靈光一閃,坐起來。
開啟微信,點開方大夫的聊天框。上一條聊天記錄是方識攸發給他縣醫院的地址,許南珩回了個「ok」。
[許南珩:方大夫,忙著沒?]
雖然知道對方是醫生,醫生回訊息講究一個緣分,但許南珩還是端著手機在等。
也巧,方識攸這個點剛剛會診結束。
[方識攸:許老師你說。]
許南珩直接摁著說話鍵:「那個……您得空的時候能在縣裡問問有訂做校服的嗎?我想訂六十六套秋季校服,乘二吧一洗一換。」
發過去後,方識攸怔愣了下。
也是很快,許南珩又發來一條,他點開聽。
「噢,我自己出錢,回頭讓校長以學校下發的理由直接發給學生,您看這樣妥當嗎?」
許南珩跟他說話的時候就又回到懶散的北京腔,尤其他跟他姥爺長大,青年的音色扯著大爺的調調,怪好玩的。
其實方識攸怔愣的時候在想的就是這個事兒,要是孩子們知道是支教老師出錢做校服,難免有心思細膩的會多想。但讓校長發就不一樣了,校長發的話,就是正經上位者向下的福利。
方識攸走回住院部的醫生辦公室,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潤潤,才摁著說話鍵:「妥,我問問當地的同事,然後這週日去看看,回頭給你答覆……哎許老師,咱就別『您』來『您σwzλ』去了吧,怪累的,成嗎?」
許南珩覺得有道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