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來?”謝問連訝異都顯得很清淡,下一秒就恢復了慣常的表情:“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要不我們捋一捋誰先佔的鏡子這塊地盤?”
“……”
多大人了,誰跟你捋地盤?
聞時沒理他,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過了片刻,他忽然說:“知道枯化麼?”
“嗯?”謝問直起身走過來,掃了一眼床上的小男孩,瞬間明瞭,“哦,當然知道。”
聞時卻狐疑地看向他。
“你這是什麼表情,我不該知道?”謝問說。
“不是。”
該知道,但不該是這副表情。
正常傀的“枯化”都在一瞬間,上一秒還是活生生的,下一秒就落地變成枯枝敗葉白棉線。
像這種緩慢枯化的,意味著做這個傀的人水平極高,高到世間罕見屈指可數的地步。
這樣的傀,別說普通人,就連判官都沒幾人見過,尤其是後世的判官們。這麼乍眼一看,常人根本意識不到這是“枯化”的過程,反而會以為小男孩出了別的什麼問題。
所以謝問語氣平淡如水,又答得這麼快,反倒很奇怪。
不過他很快明白了聞時的疑惑,解釋道:“張家藏書很多,我這種半吊子水平,現實見不到的東西,就得在書裡多看看。免得孤陋寡聞丟人現眼——”
謝問笑說:“我很要面子的,尤其在年紀小一點的人面前。”
聞時:“……”
這話如果從老人口中說出來,那還能聽一聽。
謝問看著不過二十八九的年紀,單論皮相也就比聞時大個兩三歲,說這個就有點不倫不類了。
更何況……
你知道我多大嗎?
聞時木著臉,心說知道了有你哭的。
***
老人聽不到鏡子裡的人語,一門心思都在那個傀身上。
他伸手理了理小男孩的頭髮,沉默著坐了一會兒,然後端起那碗香灰,用手指捏了一把,抹在小男孩已經枯化的手腳上。
他在掌心、腳底、肚臍的位置塗了厚厚一層,又用食指挖了一點,蜻蜓點水似的點在小男孩的右眼角、鼻尖,最後是左心口,三個點剛好連成一條線。
看到這裡,聞時已經滿心驚詫了。
因為他看懂了老人的舉動——這不是什麼簡單的土法救人,這是在渡靈。
就是強行從自己的靈相上剝離一點,引到傀的身體裡,給傀續命。這是傀術中的一種方法,但幾乎沒人會用。
一來,能續命的傀都是“枯化”緩慢的,單憑這點,就註定了大多數人根本用不到。
二來,就算真碰到一個這樣的傀,也沒人會這麼做,畢竟傀消失了還能塑一個新的,人卻不行。
這種公認的“屁用沒有”的術法其實早早就被拋棄了,也就聞時略知一二,當做閒談給後來的徒弟們講過。
這個老人又是從哪裡知道的,也是像謝問一樣翻書翻到的?
聞時越發覺得不對……
老人依然自顧自地忙碌著,他從床頭櫃裡翻出一隻黑色小盒,盒子裡是一排大小不一的刻木刀。
他挑了其中一把,低頭在自己食指上劃了一道口。
衣櫃縫隙裡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抽氣,估計是夏樵看到老人割手,有點不太忍心。
鮮血瞬間凝成珠,順著手指滑落。老人連忙挪到小男孩面前,依然在他右眼角、鼻尖、左心口的位置各滴了一滴。
接著……他的食指便懸在了小男孩唇邊。
這是渡靈的最後一步,要讓渡靈人的血進到傀的口中。
如果嚥下去,傀便會重新睜眼。如果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