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鼓聲響起,歌舞昇平,皇帝起身,張開雙臂:「眾愛卿——」
下座眾人起身、躬身:「陛下——」
皇帝道:「山海神祇,宏圖在望。」
眾人道:「上蒼垂簾,與陛下同沐聖恩。」
皇帝又道:「與諸卿同樂。」
眾人又道:「承陛下寬宥。」
奚官女奴高聲道:「奏樂——」
「陛下,臣這有個摺子。」鄭紹笑了笑,不合時宜道。
「什麼摺子非得現在看,等不了回京的這一時半刻了?」
「十萬火急。」
皇帝皺著眉接過來,看到第一行便「啪」的一聲合上,拍在案上:「大膽——」
左右侍從跪了一地,只有秋姜還目不斜視地站著。下面眾官見了,心思急轉,有志者馬上活絡起來。這謝衍別的不行,官職也不高,倒是生了個好女郎,這樣得陛下恩寵。從前只聽聞卻不得見,今日算是信了。以後這朝堂上的風,怕是要轉了。
秋姜自走神中反應過來,已是騎虎難下,四肢僵硬,落在別人眼裡倒成了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了。
皇帝道:「有人藐視皇族威嚴,置信譽於不顧,該當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皆不明白皇帝所指,四目相對,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皇帝望向秋姜:「你說。」
首當其衝,秋姜面色微白,強自鎮定,斟酌道:「……陛下皇恩浩蕩,微臣與眾卿同感陛下恩澤,莫敢倒行逆施、藐視神器。微臣駑鈍,實在難以想像竟有這樣的人,許是當中有些誤會。」
皇帝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秋姜面色又白了白,好在站於高處、皇帝身側,下面人不敢抬頭看她,只覺得她聲音鎮定,語調安詳,很有大家風範。
半晌,皇帝終於開門見山:「林卿,朕只問你一句,這是不是誤會?四殿下所言是否非虛?」
皇帝語焉不詳,顯然顧及元嘉的名聲與臉面,維護之情顯而易見。林瑜之低首上前,秋姜搶在他說話前厲聲道:「還不向陛下闡明原委!」
林瑜之只覺得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她如此聰慧,難道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半分察覺也無?還是刻意如此?無論前者還是後者,他都難以接受,越是失望,心裡反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怨恨,如烈火熊熊燃燒,讓他意氣難平,不由抬起頭,與她對視。
謝秋姜神色冰冷肅穆,沒有任何人性化的表情。
林瑜之微微笑著點點頭,彷彿認清了,毅然下跪:「微臣衝撞公主殿下,陛下恕微臣萬死之罪。但藐視皇室此等大罪,微臣實在不敢當。」
「這麼說,是公主誤會了?」皇帝不覺鬆了一口氣,語氣仍是冷淡。
林瑜之閉口不答,緊緊抿著唇。
「如此,朕便加封你為駙馬都尉,擇日與四殿下完婚。」
「微臣謝陛下隆恩,蒙公主不棄!」
一切順理成章。
皇帝龍顏大悅,眾臣如沐春風,彷彿雷雨初霽,一瞬間柳暗花明。
宴會結束了,秋姜追出來:「林瑜之!」
林瑜之沒有停,彷彿沒有聽到,直到她緊趕幾步上前攔住他。她追得急了點,面色微紅,氣息難平。林瑜之哂笑道:「我要成為帝婿了,你不為我高興嗎?」
「……你不喜歡四殿下嗎?」
「我從未見過她,談何喜歡?」
秋姜頓了頓,方提醒道:「那日下雨出行,我們在水榭內遇到的那些羽衛,其中一人便是她。」她也是事後才後知後覺。
林瑜之如今也是後知後覺地徐徐笑出聲來,笑容越來越大,竟有壓制不住的意味,仰頭噓了一口氣,眼角沁出了淚,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