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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掌珠看不得這女人這般做作的模樣,冷笑道:「矯情。」

沈川渝道:「一幫阿貓阿狗,也想為她脫籍,真是痴人說夢。」

秋姜不解:「這是何故?」

沈川渝輕哼了一聲,多少有些不屑,解釋道:「這李葳瑜是祖上獲罪被罰,因此沒入奚官的。赤紙為籍,終身為奴,就憑他們,也想為她脫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秋姜點點頭。

有小僮在臺上擊鼓三聲,便宣佈競拍開始了。

「二十帛!」有人迫不及待地起價。

「劉三郎,你也太吝惜了,李娘子難道只值這身家?我出四十帛!」

「五十帛!上好的杏花羅!」

「一百帛!」

……

這樣爭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秋姜見了只覺得是個笑話,低頭與杜沈二人說笑。沈川渝忽然嘆氣,失望道:「都說這兒是京都裡富貴郎君、出色公子們的去處,雲集薈萃,怎麼一個個都是油頭粉面、粗鄙不堪的土包子?見著個妓子就挪不動腳了?」

杜掌珠道:「正經兒郎哪會上這兒來?照我說,這地方就沒一個……」她的話戛然而止,忽然有些怔愣地朝大廳內望去。沈川渝有些疑惑,看了看她,又低頭順著她視線所在的地方望去——不知何時,一輛黑檀白玉的華貴軒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門口。樓前紅燈高照,有人打起紫緞面車簾跨出車廂,提了袍角,細纓革靴平穩地踏入雪地裡,微微整了整衣衫,此時正好抬頭望了望二樓的燭火。

沈川渝倒吸了一口涼氣,捂住嘴兒。

杜掌珠視力不好,眯著眼睛也看不清,只窺見是個身材極為高大的男人,白雪皚皚中一方模糊的虛影,急得不住搖晃她:「怎麼了?」

沈川渝卻置若罔聞,仍是無法回神。

紅燈底下,這人一張白璧無暇的面孔,五官卻如神祇般穠艷俊麗,略有些尖俏的下頜半埋在黑色的狐裘領邊中,眸如寒星,唇若點絳,劍眉筆直,飛入髮鬢,不笑,有些冷漠寒峭的味道。這樣看,實在看不出年紀,像雙十,也似過了而立,玄黑色的狐裘大氅下露出絳紫色的錦衣,袖口緊窄,綴著繁複的五色織錦斜紋花樣,以金絲挑縷,極為名貴。

「六汗。」換了常服的斛律金和另一個秀榮部的家奴隨侍躬身上前。

他目不斜視地踏上臺階,入了內堂,在門外往內微微掃視了一眼。原本喧鬧無比的正廳忽然間安靜下來,萬籟俱寂。

老鴇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將三人請上二樓,一臉諂媚:「貴人是要參與競拍,還是吃茶聽曲叫上兩個姐兒?」

「我家爺不喜歡吃煎茶,一股子亂七八糟的味兒,燻地人夠嗆,有沒有羊奶?」

「有有有。」一疊聲喚人上奶。

這個時候北朝的飲品還是以乳製品為主的,茶水雖也算普及,但大多是煎茶,除了茶葉味外,往往還混雜著蔥、蒜、姜、棗等或辛辣或甜膩或鹹澀的佐料,運氣好一點,還有橘皮和薄荷的清涼,以及豬羊牛馬等等各種動物的腥羶味,喜歡的人愛之如命,不喜歡的人則避之如蛇蠍。

這樣的煎茶除了充當飲品外,更多的是則是起到醒神清腦的作用,讀書時喝最好,所以江東和中原計程車族們大多保留著飲這種茶水的習慣。

沈川渝幾人眼睜睜看著他在她們相鄰的雅間落座了。隔著半透的帷幔和垂簾,隱隱可以窺見模糊的影子。

秋姜道:「看著不像我們這兒的人。」

沈川渝過了好久方回過神,對她小聲道:「應是契胡人。」

「你怎麼知曉?」

沈川渝笑了笑,頗有些得意:「我不但知曉他們是契胡人,還知道他們是爾朱部的。」

秋姜更詫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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