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之見她不懲罰自己,如此溫言,循循善誘,和以往那些整日板著張臉、張口閉口之乎者也毫無人情味的夫子截然不同,心裡真的升起一絲羞赧,認真地捧起那捲竹簡讀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
秋姜欣慰地點點頭,見桌上有婢子剛剛斟好的菊花茶便端起來,慢慢啜飲。此時,卻聽得他又道:「……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辨日……」
秋姜差點一口茶噴出,忙嚥下輕嗽一聲,以作掩飾。
林言之有些忐忑地望向她:「怎麼了,讀得不對嗎?」
「……沒有,讀得很好。」秋姜給予一個鼓勵的微笑,目不斜視地出了這邊小室,朝前面的小室走去。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一段如此之汙呢?
後來她也依次指導了幾下,便回去了。走出院子的時候,卻見不遠處一個梳著墮馬髻的婦人在婢子的攙扶下走來。還未近前,就笑著迎過來:「三娘子身子可好了?只管當這是自己家,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和我開口。」
她語氣熟絡,儼然她的長輩似的。秋姜心裡不喜,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便只含了絲矜持的笑意,微微頷首,笑道:「一切都好,勞阿嫗照顧。」
馬氏笑道:「這算什麼照料?三娘子學識淵博,文采出眾,是女士中的佼佼者,小兒駑鈍,還望三娘子教導幫襯呢。」
秋姜道:「豈敢。」又與她虛與委蛇了會兒,轉身告辭。
馬氏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掠過一絲精光。後面傳來腳步聲,她剛回頭,林言之和林進之便朝著她走過來。馬氏忙慈愛地招招手,待二人到面前了,方一手一個攬到身邊,問道:「今日功課怎麼樣?」
一向不愛學習的小兒子卻笑容洋溢道:「今日所學甚是有趣。」
馬氏笑著轉頭問林進之:「二郎以為呢?」
林進之低頭點點。
馬氏有點恨鐵不成鋼:「為娘方才見到謝家三娘子了,為何你們不與她一道出來呢?她是高門貴女,結識一二,對你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林言之笑應道:「五郎知道了。」
馬氏欣慰地點點頭,又問林進之:「二郎,你曉得了嗎?」
林進之不明所以,半晌,方顫顫地抬頭望了她一眼,遲疑道:「……謝娘子身份貴重,她不與二郎親近,我也不好湊過去叨擾。萬一惱了貴人……」
馬氏氣得恨不得摑他一掌,恨恨道:「天殺的,我做的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榆木疙瘩?」
林進之呆愣著表情,更加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不過他逆來順受慣了,對這個母親又頗為畏懼,當下便低頭不作聲了。
馬氏怒道:「陳郡謝氏是何等高門,哪怕只是和謝家娘子沾上邊,我們西塢林氏便可拔宅飛升了。這樣大好的機會,你就不能使點勁嗎?若是三娘子看上你,為娘還用如此辛苦,為你操心勞力嗎?沒出息!」
林進之驚愕地望著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馬氏更加惱怒。
林言之卻不屑道:「三娘子怎會瞧得上二兄?娘親,你糊塗了?」
馬氏的氣找到了瀉口,一巴掌就甩到他頭上:「她怎麼就不能瞧上你二兄了?救命之恩大於天,你二兄有不差勁,若是殷勤點,誰能說得準?」
林言之向來瞧不上自己這個唯唯諾諾的兄長,心裡不服,語氣更加輕蔑:「娘親,你能別這麼自欺欺人嗎?二兄今年幾歲了?十九了!我們鎮上,哪家兒郎這個年紀還不曾婚配?還不是別人家但凡條件好點的娘子都瞧不上咱們二兄。相貌只能算周正,卻是普通,咱家雖然還算富裕,卻是庶族,更別說前幾年的三次登高雅集策論二兄都沒有入品,都這個年紀了,連個傍身的芝麻小官都沒有,也從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