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著遠處鋼鐵工廠的重金屬味,而郊區方圓八百里唯一一家酒館燈火通明。雖然門口的狐狸畫板寫著不大正經的卡通字型:今日歇業。
酒吧門口的立式霓虹燈尚在執行,彷彿是從年代電影裡偷來的產品,蒙塵,破舊,電流聲吱吱呀呀,燈管扭成兩個字:令吾。
陳青獲默默走近,抬腿踹一腳角落的電箱,“咚!”
行將就木的霓虹燈艱難亮起兩個方框:囹圄。
這還差不多。
大概是聽到聲響,囹圄雙開大門忽然敞開,從中探出一個金髮腦袋,汪亦白,酒吧保安兼看門狗,《山海經》裡稱之為:狡。
原身是條狗,化形也有一雙誠懇的小狗眼,全囹圄就屬他最老實,見到陳青獲還會殷勤問好:“獲老闆好!獲老闆回來了!”
可上下一掃陳青獲,男人左手一袋香燭,右手一打紙錢:“獲老闆,你不是去捉拿妖祟嗎?”
陳青獲聳聳肩,推開擋路狗,走進囹圄:“不急,追悼要緊。”
人間已是深夜,而他要奔赴一場盛大的葬禮。
囹圄由工業倉庫改建,是陳青獲監禁“妖祟”的牢獄。不過陳青獲時常在囹圄大辦酒會,久而久之就成了妖怪們喝酒的好去處。
某天誤入一群人類,小夥子對陳青獲的調酒技術嘖嘖稱奇。
陳青獲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在人間工商局給囹圄註冊了營業資格證,真成了一家開門營業的酒吧。
今日囹圄在人間歇業,酒池裡攢動的人頭,都是妖怪化形,見到典獄長大人出警歸來,紛紛讓出一條通往吧檯的小路。
“喲,典獄長回來了。”
聚光燈將他的影子打向盡頭,粗糙工業風的吧檯上堆滿了各種顏色的塑膠花圈,花圈簇擁著一張黑白遺照。
陳青獲定睛一看,遺照拍的是隻盤旋身體的凶神惡煞大黑蟒,正朝著鏡頭吐出絲絲蛇信。
再定睛往上看,遺照上方掛著一條紅底白字的超長橫幅。
寫著:沉痛哀悼前任典獄長暴斃一千周年暨熱烈慶祝現任典獄長上任一千周年派對。
此情此景,陳青獲相當滿意:“不錯。”畢竟場館佈置都是他一手策劃,甚至遺照都是他親自在《動物世界》裡截的1080p高畫質版。
接過汪亦白遞來的三支高香,陳青獲對著高畫質黑白遺像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起身凝望遺照上與故人(蛇)有七分相似的黑蟒,陳青獲難免泛起陳舊的回憶。想某年某月,他仗著自己是小輩胡作非為,藉口盛夏燥熱,把故人從上半身摸到下半身。
卻又想起某年某月他得一道晴天霹靂大噩耗,手忙腳亂奔到洞庭湖,卻為時已晚,只見滿地肉塊,粘連著蛇鱗。天旋地轉,肝腸寸斷,都說九尾狐一尾抵一命,他扯斷狐尾,痛得昏迷,故人卻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候哪有什麼相機。搞得現在,他連一張可緬懷故人的遺照都無。好在前幾年看《動物世界》,看到一部雨林黑蟒寫真影片,陳青獲拍案而起:“我靠,太像了!”當即截圖,黑白印刷放進相框當遺像。
此時此刻他手持高香,輕聲道:“涅涅,你安心地去吧。”
雖然音響大播哀樂,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