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蛇信,轉眼膨脹成一條成人小腿粗的漆黑巨蟒,將狐狸纏在身體裡面:「現在呢。」
陳青獲只留一個狐狸腦袋露在外面:「呵呵你知道嗎。以前石涅也喜歡這樣纏著我。」
「」吳硯之聞聲立刻把他放開,縮回一條司空見慣的小蛇,在落葉裡盤成漆黑的一團,「石涅怎麼沒絞死你。」
「他當然是捨不得。」
「他」小蛇把腦袋塞進軀幹裡,「他知道絞死你也是白費力氣。」
陳青獲俯在他身邊,眼睛盯著眼睛:「你還真瞭解他。也瞭解我。」
「」
夏夜的螢火蟲圍著他們輕輕飛,陳青獲說:「你就不想知道我和石涅怎麼相遇的」
吳硯之完全不想知道。但陳青獲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
「其實以前,我們這群妖怪都住在結界裡。人間越來越精彩,結界的日子越來越無聊。所以每當入冬第一片雪花飄落,妖怪們都會對天禱告,但願今年石涅能戴好睡帽、穿好睡衣、卷好鋪蓋、睡個好覺。」
「你真不好奇為什麼?因為石涅睡了,我們才有機會趕上過年春節,湧入人間尋歡作樂。」
可是。
「可是從就職典獄長開始,到與我相遇為止的一萬兩千八百二十二年裡,石涅從來沒有冬眠過。」
從來沒有冬眠過。四海八荒所有妖祟都由石涅看管,他怎麼敢冬眠。然而他和陳青獲相遇的那年出奇地冷,四野冰封,天寒地凍。
他幾乎要撐不住了。
蛇懼寒,一冷就犯困,困到原身爬不了半步,就會信子一吐原地臥倒。
為了保持清醒,石涅把囹圄裡六萬萬隻妖祟正數著清點一遍,又倒數著清點一遍。
可也沒有多大用處,那一年實在太冷,眼皮像是積雪壓在枝頭,本來就是一棵形容消瘦的老樹,每一根枝都形同枯槁,積雪那麼重,那麼厚,隨時能讓他“啪”得一聲折了。
就在這時,新生的九尾狐降臨他身邊。毫無徵兆地,突兀地。
具體而言,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請你想象一隻狐狸在雪原上狂奔,雪風吹得他九條尾巴膨成一團,像朵隨時會被颳得掉毛的蒲公英。
忽然察覺危機將近,他後腿躍起,前爪高撲,還沒跑出第一步,就被從天而降的數道鐵索五花大綁做成肉粽,丟進了囹圄大牢裡。
彼時,石涅從胸口掏出一塊磚頭大的冰,張嘴狠咬一口,冰塊放進嘴裡像碾骨似的咀嚼,“咔嚓咔嚓”響。
唇齒凍得失感,一口往身體裡猛地嚥下,五臟六腑都徹骨的疼。
這是他從老家雲夢澤鑿下來的碎冰,專治犯困。
陳青獲在空中翻滾兩圈,倒栽蔥撲進刑具。後腿朝空蹬踢兩下,猛地拔出腦袋,甩開耳朵裡積雪,對上了石涅的臉。
而後倒吸一口涼氣。
妖怪捏臉的手藝各有千秋,可典獄長那究竟是怎樣一張難以形容的怪誕的臉。
淹沒在兜帽的陰影裡,只能勉強看出哪裡是眼,哪裡是鼻,血盆大口張開,狠狠啃下手裡的冰。
吳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