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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京中,風雨飄搖。
在他們這短暫的交談中,薛況從頭到尾都沒有掩飾過自己,從那些尋常的字眼之中輕而易舉能窺見他對皇帝、對眼下這個朝廷的不認同。
他是一定會反的。
顧覺非曾在十年前算計得他差點丟了命,可以說是他在這一條路上遇到的最難纏、最棘手的絆腳石。
一旦他反,勢必先除顧覺非。
但凡要鬥要爭,就會有輸贏,而在結果出來之前,無人能準確預料。
陸錦惜垂眸看著這一封和離書左下角落下的“薛況”二字,纖細的手指輕輕一轉,還是微微前傾了身子,在旁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擱筆。
才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會輸?”
這分明就是先前薛況問她的話,如今也被她用來反問他,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顧覺非可能會輸,他也未必就能贏。
於是薛況笑了起來。
笑聲沉沉的,在胸腔裡鼓盪,像是黃沙湧動的戈壁上吹過的風,有一種廖遠的空闊。
陸錦惜卻不搭理,只將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和離書收了起來,緊接著作勢要走,但在離開之前偏又略略一停腳步,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一樣,回頭向他看了一眼。
薛況便問:“夫人還有什麼事嗎?”
這時,陸錦惜才讓自己眼底透出幾分遲疑猶豫,好似拿不準這話是不是應該說。
但最終還是開了口。
她笑了笑,試探著道:“也不算有什麼大事。只是和離書已寫,我與將軍之前便再無半分瓜葛,可璃姐兒、琅姐兒、遲哥兒他們幾個,也是我曾教養過的。不知,可否得您允許,再看看他們,與他們說說話?”
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要求了。
即便此陸錦惜非彼陸氏,可相處一陣的感情還是在的。
薛況回來的第一日心裡面裝著事,也見那幾個孩子對自己生疏,便沒多說話。但前陣子談起,他們倒是戰戰兢兢跟他說,能不能不要為難孃親……
當時是什麼心情,薛況忘了。
但他輕而易舉就能判斷出,這幾個破小孩對他們這一位冒牌的“孃親”,頗為喜歡。
所以按理說,他不應該拒絕陸錦惜。
只是……
“夫人客氣了,這等些許小事,本沒有什麼應允不應允的。夫妻的名分斷了,但血脈的親情難改。我自也不可能告訴他們你並不是他們真正的母親,也不會阻攔你們見面。但不趕巧,前日他們鬧著不想讓我與你對簿公堂,我怕他們年紀小不懂事,鬧出點什麼收拾不了的亂子來,已送他們去了城外老太爺的莊子上,陪老太爺解解悶。今日您該是見不到了,只有等改日他們回來了。”
薛況面色平常,語氣裡似乎帶著幾分歉意。
陸錦惜聽了卻是眉頭一皺,不僅生出一種算計落空的挫敗感,還同時覺出了幾分異常。
城外的薛老將軍早不管什麼事了,對兒孫也不很在意。
她還在在這府裡的時候也從不見府裡有誰要去探望,更不用說是薛遲他麼幾個了。
是因為這一位薛大將軍很重感情、重視長輩?
陸錦惜覺得不很像。
只是人話都說到這裡,即便是孩子們其實都還在府裡只是不想讓她見,她也不好說上什麼,只能頗為遺憾道:“那可真是有些不巧了,不過大將軍千金一諾,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裡,我便也不擔心您會反悔了。待改日,再尋時間,見見他們,今日便先告辭了。”
“不送。”
薛況客客氣氣地一擺手,送她到了中堂門口,陸錦惜便輕道一聲“留步”,自己朝外面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