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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流白不曾回頭,李幼安要得就是他不會回頭。
她抬袖,雪色長虹飛射而出,自酈流白身後的層層霧氣中飛速奔出,攪得此方天地為之一變。
接著她轉身便朝戰場更深處逃去。
那道劍氣自然不是她的。未及劍仙,就算天賦再如何卓絕,使出來的劍氣也不會帶著那般裹挾風雷氣勢。
那是晏春堂給她的最後一道劍氣。
“晏春堂?不對!”
酈流白回身,生生以手中金劍接下白虹劍氣。他的袍袖一時風動,沖天劍氣奔湧而去,一時濃霧之中,似乎處處都蘊含了冷得刺骨的殺氣與劍氣。
李幼安不管那麼多,她直直向前逃。
從叄十年前到叄十年後,她一直在逃,逃得久了,逃命便成了她的本能。連這座罕見修士行跡的上古戰場,都比那熙熙攘攘人間天下更讓她覺得親近。
劍氣的鋒銳似乎劃破了肌膚。
她不管不顧,直至到了一處妖氣與霧氣都弄得散不開的碧水湖旁,方才止住飛劍。
碧水湖中煙波浩渺,瑩瑩清水漫無邊際。水中漏出粼粼波光,似如望舒墜入水中。
李幼安舔舔乾澀的嘴唇。
酈流白馬上就會追上來。被他追上她絕對是個死。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似乎和死也也沒什麼區別。
左死右死都是個死——那她就死死試試。
綠珠劍劍落如雨,千百道劍氣一瞬沒入浩渺碧水之中,卻沒激起一點聲息。彷彿那一道便能削去半座山頭的劍氣,在落入湖水時便已被消弭。
李幼安按按空了大半劍氣的心府。回頭一望,便見一道金色劍光遙遙襲來。
酈流白就站在劍上。
遠遠的,他便瞧見碧水湖畔的青衣少女。
可惜了。
是個天才,心性又萬眾無一。
若是等她入了劍仙境,劍道山巔上便又能多一個很能打的女子劍仙。
再給她百年時光,說不等連那劍道第一人的位置,都能爭上一爭。
只是可惜,今日她便要死在自己劍下。
酈流白難得覺得惋惜。
他一生中惋惜的不過兩件事。第一件是自己困與酈家庶務,不能隨性遠遊,潛心修劍。
第二件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耽於兒女私情,甚至因為丟了一條手臂,百年內無緣劍仙境。
今日又要再多一件——殺一個可望與自己匹敵的劍仙胚子。
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酈流白搖頭。
世間好物不堅牢,大抵都是這樣的道理。
他已經祭出飛劍,金色光華流轉如水,浩浩山嶽皆在一劍之間。
李幼安眯眼回望,只見浩瀚劍光騰空而起,以吞山倒海之勢裹挾而來。
湖風兇猛,險些吹動她單薄身形。
“何人在此造次,擾本座修行?”
湖中波光萬丈起。
有身著碧水龍袍的女子橫空出世,自無浪無波的湖底破水而來。
那女子人首蛟身,長尾搖曳直入湖中,密密麻麻漾著五色彩光的鱗片盤踞其上,華美異常也鋒利異常。
“大妖拖月。”
李幼安抬袖遮住湖風,瞧著空中身形堪與山嶽相比的女子妖蛟喃喃自語。
此處本是上古正神們與妖靈們一決生死的戰場。
那場大戰之後,四十九位山水正神齊齊隕落,妖族被逼往戰場最深處的六博井中。
僥倖留在此方天下的大妖,便蟄伏在這大荒之地的任何一處山脈抑或任何一道江流,煉化著遺留在此地的神靈碎片,等著妖族至聖再次降臨人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