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之與她,何嘗不若今時今日你與二兒媳婦?”
他閉了閉眼,忽地一笑,看了看已經被人扶上船的吳氏,“人事易變,可你爹我,是個戀舊的人,風風雨雨四十年的夫妻,老來她孤苦無依,縱使她有千般萬般地不對,我也不敢讓她去了。這一去,便是永別……是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媳婦。”
張廷玉默然無語,此番舊事都是藏在張英心底的秘密。
他拍了拍張廷玉的肩膀,“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尋常心待即可。你比我聰明,也比你大哥更聰明。你大哥生前說你機心重,心思沉,是個做官的料子。如今既然開始走了,就不要停下,也停不下來了……你大哥在天之靈,看著你。”
張英轉身,那邊的船要起錨了,他只道:“家,如今交給你了。”
張廷瓚現在沒了,一家子的重擔就已經落在了張廷玉的肩膀上。
二房一躍成為長房,有的東西很重,很沉,也有的東西很輕,很飄。
張廷玉看著船走了,馬車裡的顧懷袖也下來了,看著船一路順著運河而下,朝陽剛剛出來,滿河冷波凝翠色。
背後一匹高頭大馬上,胤禛也看著那一條離去的船,船上躺在棺材裡的張廷瓚,而後打馬而去。
顧懷袖似有所感,回頭望了這麼一眼,她不知道張廷玉與張英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們在這裡站了許久。
江風很冷,無數的商船停泊在碼頭邊,等候著出發或者是靠岸。
胤禛的身影,再次朝著紫禁城而去,凝重又似乎帶著那一片皇宮之中養出來的陰鬱。
張廷玉也看見了,他只眯著眼,將一切都放下,又扛起,道:“這一位是閻王爺。”
只是不知道,是誰的閻王爺了。
張廷瓚的仇,已經刻在了整個張家的心裡。
張英乃是皇帝一黨,不可能對太子下手,至於張廷玉……
顧懷袖道:“揹負著越重的東西,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就能走得更遠。”
第一四一章 為官之道
索額圖倒了,張英致仕離開朝堂,裕親王福全病重,整個朝中局勢瞬間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空當。
有人迫切地想要塞人上去,將這些空當給填滿了,佔住了,興許就能在新一波的浪潮當中佔據先機。
多少人看著張廷玉啊,一次又一次的蟄伏和前衝,光華耀眼之後又瞬間熄滅。這一次亮起來御試清書第一,伴隨著的卻是他在官場之中的引路人、也就是他的老父親的隱退,連著長兄也病故。張家四個兄弟,如今就只剩下了三個,原本的張廷瓚之才能已經得到了眾人的肯定,忽然之間這張家接班人換了一個張廷玉,朝中諸人都有些不習慣起來。
好在這小子目前還只是在翰林院當值,不值得人太怎麼在意。
畢竟不是人人都能跟張英那老狐狸一樣,這張廷玉沒了父兄的扶持,卻不知能走到哪一步?
翰林院之中的翰林們,大多已經陸續地站了黨派,明珠組織著大阿哥的人四處詆譭太子,說太子爺品行不端;相應地,太子的人也在翰林院散佈謠言,說大阿哥如何如何無能。
可真正聰明的,應該算是八阿哥,只是拉攏人,時不時在士林之中說八阿哥如何如何賢能,一下就給誇成了“八賢王”。
相對比這三家的手段,張廷玉想想也覺得很有意思。
這個時候的太子和大阿哥,指不定都沒注意到這種情況,可是等他們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一群人說太子不好,說大阿哥不好,可在他們相互詆譭的時候,卻又有一群人說八阿哥到處都好,兩相對比之下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四月過了御試,張廷玉五月基本都在家中處理家事,索額圖一黨的風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