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念詩詞,會纏著丫鬟們要桂花糕,下雪了會滿地跑,高興了會咯咯笑,他會因為喜歡二伯母,知道誰對自己好,而加倍地對她好,也分給她吃桂花糕……
可現在這個孩子,沒了。
他的大兒子,就這樣夭折了。
張府的這一夜,很暗,很暗。
暗無天日。
折折騰騰就到了半夜,張廷璐讓人都出去了,自己坐在孩子的床邊,握著他冰冷而僵硬的手,給他哼了他喜歡聽的兒歌,才慢慢地起身。
人死了,就要入殮了。
外面燈火通明,剛剛走出內間,張英身邊的福伯就來了:“三爺,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張廷璐並沒有多想,跟著福伯去了。
張英的書房亮著燈,他很少這樣早就回府了。
不知道為什麼,燈下的那一道影子,衰老了很多。
張廷璐消沉,腳步很重,很沉,抬不起來,即便原來有孩子,他也不過是沉穩了那麼一點,而如今他不是一名少年人,而真正是一個身上有傷心底也有傷的男人,有擔當,有過往,也有痛苦的人。
“父親。”
他躬身行禮。
張英沒有說話。
長長的、堆滿了牘本奏摺的櫸木長書案上,當中放著一張邊緣已經被燒焦了的紙。
即便是已經被燒了一半,如今也看得出上面的字跡。
他兒子的生辰八字,張英又怎能不記得?
在見到這一張字條的第一眼,張英就認出來了,這上頭是三兒子的八字,可另一個八字卻是老二媳婦的。
他與顧貞觀是知己至交,三姑娘出生時候他還喝過滿月酒……生辰八字,一推便知的。
下面寫著“無病無災,白頭”幾個字,想來後面應該是“白頭偕老”,只是不知道是誰燒掉的。
過了許久,等到蠟燭都燒了一小半,張英才將那一張紙條扔到地上,輕飄飄地落到了張廷璐的面前:“你跟你二嫂的生辰八字,如何合在了一起?”
張廷璐渾身一震,駭然莫名,只將那紙條撿起來,滿腦子的想法都堆積到了一起。
這……
這是哪裡來的?
“父親,這……”
“你不知道?”
張英想起方才三兒媳婦在瘋亂之間罵出來的那些話,閉了閉眼。
他只問了這一句,餘下的卻要張廷璐考慮。
張廷璐心下一片發冷。
他若是說這八字與自己沒關係,倒黴的只能是顧懷袖了,她原原本本的一個清白姑娘家,不過是他一心傾慕於人,雖不知這八字是怎麼回事,可如今看張英的表情,張廷璐卻是明白了。
他仔仔細細地盯著那一張八字,不知道它是哪裡來的,更不知道是誰想要燒了它。
他只記得原本顧家的大姑娘是要嫁給二哥,自己要娶顧三姑娘,誰知道陰差陽錯……
又真的是陰差陽錯嗎?
張廷璐今夜已經沒了一個至親,卻不想竟然又要……
緩緩地將這一張紙條重新放在地上,端端正正,規規矩矩。
張廷璐兩手按在地上,整個人都伏下了身子,朝著地上磕了一個悶悶的響頭,一直沒有抬頭:“是孩兒……私自……叫了道士合的,怕被人發現,所以燒了。”
張英一拍書案,怒喝道:“糊塗!你又是否與你二嫂——”
“父親糊塗了。”張廷璐的聲音因著他的動作,壓在喉嚨裡,似乎帶了幾分奇異的哽咽,他道,“孩兒既然燒掉它,便是孩兒雖有賊心,還沒賊膽。此事與二嫂無關,不過是孩兒求而不得的念想,是孩兒的僭越和錯……”
站在外面的張廷玉,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