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說話的時候特別不要臉,看得張廷玉更想發笑了。
他掩唇,就盯著她那一張快要長到腦門上的眼睛,忽然伏在桌上有些停不下來。
“笑死你得了。”
顧懷袖踢了踢腳下的碎瓷片,叫丫鬟進來掃走,然後才坐回圓凳上,新翻出來一隻茶杯。
她忽然道:“我怎的沒覺得你張二爺有這樣大的本事,讓人看一眼就著了迷,鬧著死活要嫁給你呢?”
張廷玉自覺自己即便是不那麼出色,可至少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若非因為這脾性,京城裡怕還有不少大家閨秀願意投懷送抱的。
“有你這樣尖酸刻薄說我的嗎?”
“有啊。”顧懷袖一臉的理所當然,“我想著劃爛你這一張臉,看看那個姑娘是不是還願意嫁給你。如果那姑娘對你是真愛,興許……能成全一段良緣?”
張廷玉:“……”
不知為何,很想捂緊自己的臉,離顧三遠遠地。
張廷玉撫額:“好了,你別鬧,想知道京城那邊的事情嗎?知道就坐過來。”
坐過來?
坐到哪裡去?
張廷玉大腿上。
然後這一位爺就可以一邊摸她……的手,一邊說京城那邊的事情了。
明年張廷玉就要參加鄉試,這一回鄉試的主考官乃是趙子芳,素來是張英的政敵,張廷玉這一回怕是還要繼續熬。
只是他現在似乎渾然將這樣的危險給忘在了腦後,一門心思地跟顧懷袖分析現在京中的局勢。
她的手掌放在他的手掌之中,慢慢便開始發熱起來。
顧懷袖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張廷玉給自己說這一切的意義。
其實,他只是缺一個傾聽者。
誰也不知道,發生這一切,都是因為張廷玉在當日行船途中,對廖逢源的那一句話。
現在整個運河沿岸都風起雲湧,而這一個幕後的“始作俑者”,卻閒得只能在這書齋之中,同她這樣一個小女子,講著天下江山的脈絡起伏。
即便是他的父親和兄弟都不知道這一切,他把自己隱藏得很深,也必須隱藏這樣深。
而今的一切一切作為,都堪稱是驚天動地,可偏偏在張廷玉的身上靜默無聲。
這是他無言的成功,是他一條大膽的計策掀起來的壯闊波瀾,然而除了孤芳自賞之外,彷彿也只有顧懷袖能傾聽一時了。
她垂下眼眸,沒有插話,只聽著張廷玉那不疾不徐的語調,頭腦之中的畫面,慢慢從江南到京城……
其實,在桐城的日子,對張廷玉來說,既煎熬,又痛苦,可偏偏他表現得太悠閒。
困厄之中的沉澱,只是無人能知。
左右明年八月還是要去江寧趕考,很多考生會提前到達江寧,張廷玉也不例外。
顧懷袖這邊早早安排了人去江寧那邊探情況,置辦下一處別院,什麼時候合適了便順著長江而下直達江寧,在那邊小住一會兒,認識幾個朋友,再去參加鄉試。
她心裡想著,又聽著張廷玉說話,溫和了下來。
張廷玉說完最後一句,停了許久,沒有說話。
顧懷袖打了個呵欠,竟然直接在他懷中睡著了。
張廷玉啞然失笑,他懷裡摟著她,聞著她髮間的馨香,看著那核桃木八角梅花香几上放著的香爐,上頭嫋嫋起了幾分青煙,又很快地消散。
時間似這朦朧得煙,過去得很快。
京城江南兩頭的事情折騰了很久。
索額圖一黨一力誣陷靳輔,稱靳輔指使縱容自己手下人攔河收過河錢,乃有馭下不力之罪。
皇帝這邊一開始也相信了這一種說辭,可朝中畢竟有人相當瞭解靳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