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總管太監站在外頭催了一句:“師傅,上路了。”
宮裡的太監啊,都是一個帶一個,帶出來的。
高無庸也帶過,這小太監原還跟高無庸有些關係。
可世上的事情,都是你來我往罷了。
他道:“咱家這一爐香,燒完便走。”
四面一片縞素,先皇大行,宮裡別的地方都還隱隱約約聽得見哭聲呢。
高無庸禁不住想,康熙末年的暢春園,是不是也這樣。
只是彼時,他高無庸是一人得道而跟著昇天的雞犬,如今天子駕崩,他們這些奴才也該走了。
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沒個根的奴才換得就更快了。
可一提起奴才,高無庸就忍不住要想起一個人來。
蘇培盛飲下鴆酒之前,曾問:那一位當真問心無愧嗎?
他問的是高無庸,可高無庸哪裡知道?
那一位,是不是問心無愧,只有問她自個兒了。
其實,高無庸又隱隱覺得,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還是四爺的主子爺,隨駕南巡,遇見太子爺扳指那件事。
一直到回京,高無庸都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四爺手裡忽然握了要緊的棋子,直到頭一封信從他們這裡遞給了江南的白巧娘,這才漸漸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四爺不喜那一枚棋子,時常罵她不聽話。
人人都有自己的機心算計,顧三不敢把扳指拿來,更知道這裡面不是她能插手的,所以一直是能拖就拖,還要忍著四爺給的氣受,連年來怨氣積攢,最後回了京,竟拿著扳指來要挾人了。
當初被作為信物的一枚玉佩被顧三砸碎了放進錦囊裡,遞迴四爺這裡,高無庸可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但見自家爺把那錦囊一抖,裡頭出來的竟然是碎玉,蘇培盛嚇得跪在了地上,只怕四爺發火。
四爺看了那碎玉半晌,只道顧三好本事。
心裡是恨得咬牙,可又不能不就範。
這還是頭一個讓四爺這樣吃癟的女人,啊不,奴才。
拿回扳指之後,這一枚棋子便沒了大用處。
高無庸記得,那一天四爺從茶樓回來,拿回了扳指和裡面密信,伏案寫了什麼東西,不過最後又扔掉。
蘇培盛曾說:四爺的心,猜不透。
人家好好一個姑娘家,不過是跟張家二子看對了眼,興許還是郎才女貌一對,怎麼四爺偏去請了張家大公子代捉刀之事?
坑也?坑也!
說白了,他們家四爺就是見不得這等猖狂刁民,竟然敢在主子爺面前拿喬。
這一回,胤禛是定然要顧三好看,即便是費盡心機嫁給默默無聞的張家二公子又如何,還是要被四爺算計成個篩子。
他們這些當奴才的,雖不敢說知道主子心思的全部,一星半點兒總能摸到。
時間長了,也就知道主子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不高興,什麼時候是裝得好,什麼時候是真不舒坦……
只是在對顧三這刁奴的態度上,他們主子有些怪異。
有時候覺得是厭惡極了,有時候又喜歡撩撥兩下,就像是四爺曾經在宮裡養過的一條小白狗。
不過小白狗有時候被撩撥得極了,還會反過來咬主子一口。
對這些小東西,胤禛有前所未有的寬容,被咬了沒大礙,也不往心裡去。
雖則,最後那條小白狗還是被太子著人給打死了。
可誰也沒想到,張家大公子也是個懶人,竟把四爺給的差事扔給了張二公子。
按理說,這樣一來,顧三姑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