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百餘,多是已經陸陸續續心願已了的陰物,也有一些不再惦念此生,希望託生來世,換一種活法。但是猶有鬼物陰魂選擇留在這座下獄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對他這個罪魁禍首謾罵詛咒,其中不少,連帶著陳平安也一併惡毒咒罵。
可哪怕如此,顧璨依舊按照與陳平安的約定,非但沒有隨手將任何一個鬼物打得灰飛煙滅,反而每隔一段時日就往下獄閻羅殿和仿造琉璃閣中丟入神仙錢,讓他們保持一點靈光,不至於淪為厲鬼。
顧璨退出下獄,心神轉入琉璃閣,一間間屋舍依次走過,屋舍之內漆黑一片,不見任何景象,唯有兇戾鬼物站在門口之時,顧璨才可與他們對視。
此刻,一個雪白衣裳的女子鬼物神色木然地站在門口,哪怕雙方只有一尺之隔,她依舊沒有任何動手的意圖。因為琉璃閣轉手交給顧璨之前,他們跟那位形銷骨立的賬房先生陳平安有過一樁約定,將來顧璨進入琉璃閣之內,殺人報仇,沒問題,但後果自負,機會只有一次。
當年十一個陰物,沒有一個選擇出手,如今其中兩個,已經各有所求,選擇徹底離開人間。一個要求顧璨答應照顧他的家族至少百年,而且必須大富大貴,且無大災殃。顧璨答應了。另外一個要求顧璨贈送給她一個嫡傳弟子一件法寶,保證那個弟子躋身中五境,並且不許約束弟子的修行,顧璨不可以有任何險惡用心。顧璨也答應下來,只不過說法寶必須先欠著,但是她那個弟子的修行之路,他顧璨可以暗中幫忙。
還有三個,選擇依附顧璨,擔任鬼將,相當於未來顧璨山頭的末等供奉,將來的修道所需錢財和身份升遷之路,按照以後功勞大小來定。其中一個,正是最早離開、幫著馬篤宜掌眼撿漏的老鬼物,如今已經不常來琉璃閣修行,而是安心當起了三人財庫的管事。
顧璨心神退出琉璃閣,閉目養神,似睡非睡。
廂房那邊,馬篤宜和曾掖依舊坐在一張桌前。馬篤宜還在憧憬著此後的山下游歷,盤算著如今自己的家當和小金庫。曾掖欲言又止,又不願起身離去。
馬篤宜疑惑道:“有事?”
曾掖問道:“以後怎麼打算?”
馬篤宜愣了一下:“什麼怎麼打算?”
曾掖猶豫了一下:“聽說珠釵島一部分修士,就要遷往陳先生的家鄉了,我也想離開書簡湖。”
馬篤宜皺眉道:“現在不挺好嗎?現在又不是當年的書簡湖,生死不由己,如今書簡湖已經變天,你瞧瞧,那麼多山澤野修都成了真境宗的譜牒仙師。當然了,他們境界高,多是大島主出身,你曾掖這種無名小卒比不了,可事實上你若是願意開這個口,求著顧璨幫你疏通關係、打點門路,說不定幾天後你就是真境宗的鬼修了。哪怕不去投靠真境宗,你只管安心修行,都沒問題,畢竟咱們跟池水城將軍府關係不錯。曾掖,所以在書簡湖,你其實很安穩。”
曾掖低下頭去:“我真的很怕顧璨。”
馬篤宜笑罵道:“瞧你這點出息!”
馬篤宜在曾掖離去後,陷入沉思。顧璨越來越像賬房先生陳平安了,但是馬篤宜心知肚明,只是像,僅此而已。所以其實馬篤宜也怕顧璨。
開設在池水城范家內的將軍府,主將關翳然還在書房挑燈處理政務,敲門聲響起後,關翳然合上一份密摺,說道:“進來。”
名叫虞山房的隨軍修士大大方方跨過門檻,挑了張椅子坐下,癱靠在椅子背上,打了個飽嗝,笑道:“這頓酒喝的,痛快痛快!那姓顧的小王八蛋,年紀不大,喝酒真是一條漢子,勸酒功夫更是了得,他孃的我跟兩個兄弟一起灌他,事先說好了一定要這小子趴桌子底下轉圈的,不承想喝著喝著,咱們三個就開始內訌了。兩大桌子,將近二十號人,最後站著出去的,就只剩下老子跟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