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需要拜訪四十個地方之多,涉及石毫國八州、二十餘郡。讓曾掖比較頭疼的是,其中半數地方位於石毫國北部,兵荒馬亂,說不定就要跟北方大驪蠻子打交道。曾掖自幼被帶往書簡湖,在茅月島長成少年,以前從未跟隨師門長輩出來遊歷,沒有嘗過“山上仙師”的滋味,對於朝廷和兵馬,還是帶有一絲先天畏懼。但轉念一想到陳先生是位神仙,曾掖就稍稍釋然。
曾掖的畏懼心理看似幼稚,但在陳平安看來,這才是對的,不然遇上了那支來自遙遠北方的陌生鐵騎,誤以為是東寶瓶洲中部版圖的那些尋常兵馬,一旦起了衝突,別說是曾掖這麼個下五境修士,就是一位在石毫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金丹地仙,說不定也會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關於此事,陳平安沒有刻意提醒曾掖,因為許多看似粗淺的道理,到底還是要親身經歷過,才能體會深刻,至少也該親耳聞親眼見。
曾掖開始以陳平安傳授的那門仙家秘術修行,認真地呼吸吐納。勤能補拙,越是一窮二白的野修出身,越能夠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機緣。
陳平安如今修心不易,修力一事,自然停滯不前,拳法、劍術與汲取靈氣的修道,三者皆是如此。
陳平安站起身,跨過門檻,來到靈官廟主殿外,微微皺眉。
有句流傳頗廣的村野老話,叫一人不住廟,兩人不看井。
老百姓未必真正懂得其中玄妙,可是修道之人,感觸會更深。
當一個人的心扉屋舍中,善念如樹倒猢猻散,雜念、惡念便魚貫而入,反之亦然。
推及寺廟、道觀這些原本香火興旺的場所,也差不多。原本是鬼怪敬畏的神祇坐鎮、規矩之地,一旦沒了香火,靈氣流散,更容易惹來鬼魅陰物的覬覦和窺探。
許多文人的讀書筆札,都記錄著一樁樁發生在殘破寺廟的精怪詭事,即是此理。
曾經在綵衣國和梳水國之間,陳平安就在破敗寺廟內遇到過一隻狐魅。
那一次,有相逢,也有離別。
陳平安低頭捧手,輕輕撥出一口白茫茫的霧氣,手心互搓取暖,想了想,去關上門,免得打攪到曾掖的修行。
曾掖心性純樸,但是在修道一途上,不夠堅韌,很容易分心岔神,如果淬鍊靈氣、溫養氣府一事,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打斷,就只得從頭再來,一兩次沒關係,次數多了,一旦形成一條曾掖自己都毫無察覺的心路軌跡,就是大麻煩。人之惰性、貪念等等,多是如此,看似悄然生髮,天經地義,實則在旁人眼中,早已有跡可循。
所以在曾掖修行的前期,陳平安就必須要多費心,照顧著點少年。
雖非師父,倒也挺像是一位護道人了。
想到這裡,陳平安啞然失笑。
陳平安非但沒有心情沉重,反而輕鬆幾分,大概是想起了些以往的開心事,以至於不知不覺之間,已是眉頭舒展,微笑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們的存在。這座靈官殿雖然由於香火凋零,使得那金身法相分身之一,早已隱匿沉睡多年,靈官老爺那點僅剩神性,也不足以讓它現身庇護一地氣數,可是你們雙方無冤無仇,井水不犯河水,總好過莫名其妙就結仇吧?一旦遇上某位脾氣不太好的靈官老爺,拼著神性消耗,金身破碎,也會將你們打殺的。你們大可以在主殿外進食香火殘餘,相信身後這尊靈官老爺也未必就會動怒,陰陽之別,凡夫俗子往往喜陽厭陰,道家靈官卻未必如此。你們死而得存,本就是天意和機緣使然,所以你們可以在主殿之外四周徘徊,幫著自己維持一點靈光,但是主殿就不要進去了。”
陳平安說得耐心且仔細,因為許多死後戾氣、恨意或是執念凝聚不散的陰物鬼魅,渾渾噩噩,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並不比生前為人之時更多,恐怕連曾掖這類下五境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