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油燈,飛撲床榻,假裝剛剛被吵醒,沙啞著嗓子問道:“睡了啊。師父怎麼還沒有睡覺?需要我開門嗎?”
陳平安笑了笑,沒計較這點小謊言,提醒道:“不用開門。書什麼時候不能看?別傷了眼睛。明天我們不用趕路,你可以白天再看。”陳平安轉身要走,想起一事,又在門口說道:“在我離開後,你別拿著油燈,躲在被子裡看書。”
屋內裴錢張大嘴巴,師父真是有點厲害啊,這都猜得到?她只得答應道:“知道了。”
等陳平安離開後,雖然還是惦念著那本小說上的江湖恩怨和刀光劍影,可裴錢還是忍住了誘惑,開始睡覺,只是始終沒什麼睡意,睜大了眼睛,過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吃過了早飯,崔東山在陳平安屋內,教陳平安下棋,依舊在翻來覆去糾纏那個小尖。
先是盧白象旁觀,一看就入了神,乘隙快步離開,喊了隋右邊一起過來看棋,說是妙不可言。隋右邊曾經在棋盤上被盧白象以小尖開局,殺得丟盔棄甲,她偏不信邪,接連三盤任由盧白象以此定式,結果先手盡失,輸得一塌糊塗,以至她破例下了一系列無理手,仍是扳不回局面,所以一聽盧白象說陳平安與崔東山糾纏小尖,隋右邊便生出一些興致,跟著過來看看。
很快,朱斂也來湊熱鬧,最後走進屋子的是魏羨。
只是隋右邊很快就沒了看棋的心思,實在是陳平安的下棋天賦太過平平,崔東山教得再出神入化,攤上陳平安這麼個不開竅的,難免讓已經在圍棋上登堂入室的隋右邊感到著急且無聊,於是就默默離開了。
在這期間,隋右邊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站在崔東山身後的老者,怎麼看怎麼彆扭,怎麼感覺是個比朱斂還令人噁心的……老孃娘腔?你一個老爺們,不敢與人對視,還喜歡抿著嘴唇,以蘭花指拈著衣角,這算怎麼回事?
朱斂和魏羨在隋右邊離開後,也相繼走出屋子。
老龍城那場廝殺,戰場被割裂得厲害,所以畫卷四人並沒有見過桐葉宗杜懋,至於一直待在黃紙符籙當中的枯骨豔鬼石柔,更是不曾見過,所以當杜懋這副仙人遺蛻現身後,隋右邊他們只當是崔東山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拎出來的外人。
這天午飯之後,崔東山就開始閉門不出。
第二天清晨時分,陳平安一行開始繼續趕路,去往青鸞國京城。
本來隨行隊伍中有那頭黃色地牛在,十分扎眼,可是當崔東山騎上它之後,卻莫名地沒有違和感。看到這一幕畫面的路人,都只是猜測這個年紀輕輕就有幾分名士風流的俊俏少年郎,應該是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帶著扈從們遠遊江湖。
有崔東山在,這一路走得就比較隨意隨性了。
畫卷四人也各自嚼出些滋味來。若說陳平安遇上張山峰和徐遠霞那兩個朋友,整個人的狀態是活潑向上、再無老氣的,那麼與這名弟子他鄉重逢,則是有分寸的悠然。看他們先生學生兩者之間的相處,雖說不太符合世俗常態,可陳平安肩頭終究像是少了些擔子。而且陳平安作為先生,學棋之餘,還會跟這名弟子討教法家學問。一路上都是崔東山搶著掏腰包,絕不讓自家先生破費一枚銅錢。
聽著崔東山與陳平安的閒聊,畫卷四人也有不少收穫,對這座浩然天下的認知,越發清晰和廣泛。
比如盧白象知道了在這座無奇不有的天地間,除了修士證道和武夫武道,其實還有那醇儒治學,真正在學問和修心上下苦功夫。也有諸子百家的不少練氣士,被視為真人修道,重視道統學脈而輕視修為實力。
隋右邊見識到了崔東山如何把堪稱光怪陸離的仙家術法,與日常生活點滴契合。
朱斂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又跟崔東山討教了兩次。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想確定這個傢伙到底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