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每次收起劍爐,起身以走樁舒展筋骨,整副身軀暖洋洋的,白天趕路不見絲毫疲態。
今夜陳平安繼續盤腿坐在篝火旁,勤練劍爐,體內那股氣息很快就沿著丹田處的氣府,像是逆流而上的鯉魚,一點點奔向龍門。然後在劍氣離去的那座竅穴稍作停留,如羈旅之人在驛站旅舍下榻休憩,又如登山之人在半腰換氣,之後就會一鼓作氣,繼續衝刺,繞至後頸,最後直衝眉心。
陳平安睜開眼後,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輕輕蹦跳了幾下,快速轉頭望去,看到於祿走下馬車,緩緩走來,懷裡捧著一些談不上如何幹燥的樹枝,蹲在篝火旁,學著陳平安搭建“火爐”,小心翼翼新增著柴火,火勢很快就大起來。
於祿伸手靠近火堆,輕輕搓著手,轉頭笑道:“陳平安,我以後能參與守夜嗎?你要修行這拳法立樁,最好不要分心。我身體其實還可以,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所以你如果願意相信我的話,可以把天亮前的兩個時辰交給我。”
陳平安搖頭道:“於祿,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暫時還不需要你來守夜。”
於祿知道陳平安的言下之意,是還不放心把所有人的安危系掛在他身上。他沒有惱羞成怒,點頭道:“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吩咐我,我也想為大家做點什麼,否則心裡過意不去。”
陳平安看著那張火光映照下的臉龐,稜角分明,眼神明亮,能夠讓人清晰感受到他的善意。陳平安笑道:“好的。”
於祿隨口道:“按照時間,如今算是已經入夏了,不過這氣候卻還是暮春的樣子。”
陳平安附和道:“今年是有些怪。”
於祿閒聊幾句後便起身告辭,陳平安目送他離去。
按照林守一私下的說法,於祿下棋,看似殺力不大,從無神來之筆,實則比起大開大合、血濺四方的謝謝,更厲害。
陳平安早就發現,於祿做事情極為細心,滴水不漏。林守一也說,於祿做事,簡直比最老到熟練的衙署老胥吏還要來得穩當。
陳平安對此深有體會。比如,只是看陳平安編過一兩次草鞋,於祿很快就能自己編了,還編得有模有樣。又比如,每當陳平安釣魚的時候,於祿就會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陳平安在什麼時辰、什麼水段下鉤,如何拋竿如何起竿,釣著了大魚又該如何遛魚,如何在大魚第一次見光的時候小心擺頭脫鉤,等等。之後有一次,陳平安有事要去忙別的,於祿就問能否讓他試試看。從陳平安手裡接過魚竿後,從未有垂釣經驗的於祿,魚獲竟然還不錯。
對於這一切,陳平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覺得這個連姓名都不知真假的高大少年如果是個好人,一定會很好;萬一是壞人,那實在無法想象。
一夜無事。
除了陳平安身邊漸小的篝火,遠處車廂內,早早點燃起一盞燈火,亮了一宿,不知崔東山在翻看什麼書籍,如此入迷。
天矇矇亮,陳平安開始屏氣凝神,來到這座橫山半腰的視野最開闊處,伴隨著旭日東昇,開始打拳。李寶瓶和林守一陸續加入其中,唯獨沒個定性的李槐打了一會兒就跑開了,於祿和謝謝對此見怪不怪。崔東山掀起簾子,站在馬車上,看著他們一板一眼地打拳,開始的時候會嗤之以鼻,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位少年國師卻越來越專注。
一行人吃過了早餐,開始沿著山路往山頂走去,路過那座載入地方縣誌的青娘娘廟。廟裡那棵與小廟相依為命的老柏,若是隻看綠蔭大小,不談機緣深淺,已經能夠媲美驪珠洞天的那棵槐樹。
林守一本以為陳平安會繼續趕路,但是沒想到陳平安去廟裡看了看,然後把他和李寶瓶、李槐都喊進去。原來小廟內遍地狼藉,酒氣沖天,那尊立於神龕的泥塑像,李槐揚起腦袋怎麼看都不像昨夜與林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