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更喜歡活潑的。
肖絨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要帶走自己。
後來她住進了那很小的房子,天矇矇亮的市場,車輪滾過的聲音,吆喝聲,還有魚被卸下的聲音,嘩啦嘩啦。
小孩子睡眠很好,新的爸媽早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有個奶奶經常從鄉下來,一籮筐的雞蛋,看著肖絨,說囡囡可以跟奶奶住幾天啊。
肖絨從不說不,她太知道怎麼樣討大人喜歡了。
可是很多東西潛藏在她的本性裡,讓她怎麼取巧,都不是別人的最優選。
比如她某天在飯桌上迷迷糊糊聽到自己被領養的原因。
長輩們聊天,她媽隨便說了句找人算命算的,找個多大的,最後什麼樣的,什麼方位的,會對以後好。有人問錢呢,你們後來做試管那麼多錢哪來的,媽媽又含糊過去了,絮絮叨
叨這些年省吃儉用之類的。
夫妻倆忙碌半生,燒香拜佛數十年,都沒求到孩子,卻依舊不死心。
烤鴨店裡日夜不歇的烤爐,後廚腥和汙水的環境,橡膠手套撫摸鴨子屍體的觸感,鑽進毛孔,叫囂著多賺點,做個試管,也要有親的小孩。
親的。
我是不親的。
那到底什麼是親的呢?
肖絨默不作聲,扒著飯,她吃飯都規規矩矩,別人和她說話她才回答。
親戚聚會的場合,她是供人調笑的小朋友,你笑一個,你轉一個圈,唉娟子你這孩子長得還挺俊。
肖絨笑了一下,佯裝害羞得躲到一邊。
不過那個算命說的好像的確有幾分道理,肖絨上小學的那一年,她媽終於有了。
年紀很大做試管再生總是很吃力,奶奶也來照顧,但是店裡很忙,肖絨還沒收銀臺高,踩著小凳子收錢,有客人開玩笑問她:「小朋友你知道要找多少錢嗎?」
肖絨把錢從驗鈔機口拿出來,點點頭,「我知道的。」
聲音還帶著稚氣,神色倒是認真,因為年紀小,總顯得反差。
「給,謝謝光臨。」
她胳膊套著倆嫩黃的袖套,早被汙垢沾滿,黃都變成了土黃。
和整個人一起融入在店裡。
市場的人都要誇一句烤鴨店那個小姑娘還挺聰明。
媽媽生弟弟的那幾天烤鴨店關門,肖絨跟著奶奶在醫院陪產。
折騰到很晚很晚,她挨著老人家,被拍著背哄睡著了。
第二天大家都很高興,弟弟很小,軟軟的一團。
大家都開玩笑說:「你有弟弟了,以後要保護他啊。」
肖絨笑了笑,沒說話。
她其實偶爾會想回福利院,不是說這個家不好,就是她的記性太好了。
記得太多細枝末節的差別待遇。
記得親戚說她是帶來的,記得媽媽說她很花錢,記得爸爸說她吃飯很慢。
福利院有一個小池塘,淺淺的,養了好多金魚,肖絨很喜歡看。
後來出了福利院,她蹲在隔壁的隔壁賣魚的鋪子看魚。
整個市場都有一股怪味,地上永遠是濕的,夏天穿著涼鞋腳板都是黏膩的感覺。
新同學在市場看到她,怪聲怪氣地打招呼。
肖絨沒理他。
她的學生時代
沉默寡言,也沒朋友,都被這個人誇張無數倍的形容嚇得沒人接近。
小孩子的世界涇渭分明,也殘忍無比,家長是什麼樣的人,潛移默化地影響孩子。
大多數人都不知不覺變成了那樣。
肖絨覺得自己跟他們中間隔了一條河。
她走得緩慢,那邊熱鬧得花團錦簇,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