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溫和,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她的突兀舉動被嚇到或惱怒,反而似乎還很……溫柔?如一汪湖水,沉靜包容,讓人忍不住想沉浸其中……宜生與他的目光對視,愣了片刻,才忽然察覺到不妥,趕緊移開目光。
那汪湖水登時便消失了。
不知為何,宜生覺得有些不自在。她清清嗓子,看著已經只剩最後幾蹦的七月,想將話題扯到七月身上。
然而,心底忽然又冒出那湖水一樣的目光。
鬼使神差地,本不想問的話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三叔在外行商,可見過什麼奇特的方子?」
「方子?」沈問秋低聲反問。
他的目光依舊湖水一樣。
「對,方子。」宜生又不自覺地張口。
「能夠……讓人看上去像是重病,但其實無事的……方子。」
☆、85|116
怎樣才能在不損害渠家的前提下拒婚?宜生想了很多法子,而想的最多的,就是讓渠瑩裝病。
身為備受寵愛的皇孫,甚至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孫,就算文郡王為了顯示自己信守承諾,甘心娶個病歪歪眼看馬上就要一命歸陰的妻子,皇帝還不願意呢。屆時渠家再以渠瑩命薄無福,不敢耽擱皇孫的理由主動退婚,不僅不會被非議背信毀諾,反而顯得忠心耿耿為皇家著想。
如此一來,婚也退了,渠家的名聲也不會受到任何損害。唯一受到影響的就是渠瑩,重病會讓渠瑩在婚姻市場上的價值大打折扣,甚至無人問津,但只要渠瑩「病癒」,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了。渠瑩如今十六歲,哪怕再過兩年也才十八歲,所以她起碼有兩年的時間用來向人們證明她已經完全「病癒」,到時,憑藉渠家的名聲,渠瑩依舊不愁嫁。
然而,這個法子唯一的問題是實際操作的可行性。
以文郡王勢在必得的架勢,渠瑩若敢裝病,他就絕對敢請太醫驗病,除非渠家手眼通天把整個太醫院,甚至民間的大夫都買通了,不然就極有可能露餡。而一旦露餡,後果恐怕比直接悔婚更嚴重。
所以,這個法子也只是看上去很好,實際操作起來,可行性幾乎為零。
但是,聽著沈問秋講述行商時的趣事,宜生忍不住心裡一動。
在她看過的後院爭鬥話本中,裝病,甚至裝死,都是再常見不過的橋段,而這些橋段中,往往少不了一些奇特的藥物或偏方,而這些藥物偏方往往來自偏僻的民間,太醫們長居京城,對醫書上的病自然熟悉,對奇症怪症卻往往束手無策。
民間的確可能有什麼能讓人看上去重病,但實際無礙,或者服下解藥後無礙的偏方,但同樣長居京城,甚至連後院都不出的宜生根本接觸不到。
可是,沈問秋卻不一樣。
從未及弱冠到如今年過而立,十幾年來他的足跡幾乎遍佈天下,若說宜生認識的人中誰接觸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最多,毫無疑問就是沈問秋。
所以,鬼使神差之下,宜生便問了出來。
可是,剛一問出,她就有些後悔。
太大意了……
雖然沈問秋一貫表現地謙謙君子,她也相信他不是會背後告密的人,但這種關乎渠家利益甚至安危的事,自然最好捂在自己心裡,除了父親,甚至連梁氏都最好不說。
可是,方才不知怎麼,看著他的眼神……她竟然覺得不論什麼,都是可以對他坦白的,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真是——見了鬼了!
宜生不禁一臉懊惱。
沈問秋眼神閃爍了一下。
「這個——」他低聲道,「倒是未曾耳聞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宜生收斂了懊惱,竭力將神情恢復正常,強笑道:「不、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