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喜歡她,你對她好,她就非得喜歡你啦?沒這樣的道理呀。」
「我長著眼睛哪,我看得出來,你娘就是不喜歡你爹,你爹待她再好都沒用,你說這沒道理吧?可喜不喜歡這事兒,它就是一點兒道理都不講的。」
「你說,你娘都這樣了,我還怨她恨她做啥?我有時候都覺著,她比我活得還可憐,起碼人人都知道我受委屈了,知道你爹對不起我,可你娘呢?你爹對她那麼好,人人都說她撞了大運,福氣好,該謝謝她那繼母當初非要把她嫁過來。她稍微露出點兒不如意,就被罵不惜福。」
「其實啊,開始我也想罵她,罵她矯情,罵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搶了我丈夫,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可是——你看著她整天鬱鬱寡歡的樣子,你就知道她有多不快活,你就不忍心罵了。」
「人活著還不就是圖個樂?別人待她再好,她不樂意,那又有什麼用。」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兒,我不懂她,她也不懂我,我倆相安無事,自然幹不了架。」
……
劉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說著,沈問秋一句沒有接,只是認真的聽,直到劉老夫人說起,她發現柳氏有了情郎。
「您替她瞞著,是可憐她麼?」他問。
劉老夫人笑了,卻沒有點頭。
「可憐?興許有點兒吧。不過——」她看了沈問秋一眼,眼裡笑意更濃,「更多還是為我自個兒。」
「我一想到你爹一輩子都拴在你娘身上,結果你娘卻給他戴了綠帽子,我就高興啊。」她捂著嘴,笑地幾乎上氣兒不接下氣兒。
「你當我真不恨你爹啊。」
「一想到你爹跟個傻子似的被蒙了半輩子,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沈問秋呆住了。
沈問知沈問章被趕出來後,也沒離開,就站在門口,沈問章繃著張臉若有所思,沈問知則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門口不停打轉。
一邊打轉,一邊埋怨著自己母親,心裡還納悶兒平日裡只知道吃齋唸佛的人,今兒怎麼突然管起事兒了,難道是因為譚氏去世,家裡沒了女主人,她就想管家了?
沈問知雜七雜八地想著,身子幾乎要貼到門上,想要聽到門裡在說什麼,正貼著呢,門忽然從裡面開啟。
他嚇了一大跳,急忙往後退,卻沒留神後面就是臺階,一腳踩空,頓時整個人摔在地上,腳踝傳來劇痛。
沈問知發出殺豬似的慘嚎。
從門裡走出的沈問秋嘴角一抽。
劉老夫人也跟在後面走出來,她拄著柺杖,身體挺地筆直,見了沈問知這模樣,竟然沒有如一般母親那樣露出心疼急切的神情,也沒有立刻喊人,而是先徐徐鬆了一口氣。
「這樣兒總該消停了。」她喃喃地道。
下人們急急忙忙地把沈問知扶起來,又急急忙忙地去請大夫,沈問秋一直在旁邊兒看著,最後只對著劉老夫人行禮道別。
劉老夫人揮揮手,讓他只管走。
沈問秋走到院門外,靛青靛藍早備好了馬車等著他,他上了馬車,腦子裡卻還不斷迴旋著劉老夫人的那些話。
那些關於他母親的,關於他父親的,還有……關於他的。
「……秋兒,其實你跟你娘像極了。」
「不止是長相,就是那個左性,都是一模一樣的。」
「你娘不喜歡你爹,她就是不喜歡,你爹掏心掏肺地再怎麼對她好她也不喜歡。」
「你呀,卻是喜歡一個人,就一直喜歡,喜歡地旁的姑娘再好都看不進眼裡。」
「普通人哪像你們娘兒倆這樣的啊,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是一會兒一會兒的,說變就變,也就你們娘兒倆,脾性比牛還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