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無官職在身,但紅巾軍中不少人都認得他或聽過他,而且羅鈺又給了他直接面聖的權利, 這些天他進出皇宮數次, 完全不像個商人, 也已經引起各方打探。
沈問秋進宮翌日, 新帝羅鈺便頒下一系列舉措。
頭一個, 就是達官顯貴們最最關心的前朝舊臣的處置問題。
羅鈺最先動刀的, 就是爵位。
爵位有大有小, 有實有虛, 有異姓賜爵也有宗族封爵,前朝累積百年下來,各種虛銜爵位幾乎多如牛毛, 京城大街上扔塊磚頭,說不定就能砸到個有爵位的,雖然這個爵位多半也只剩個名頭,並沒有實際的食邑俸祿。
如今新朝建立,自然沒可能再繼承前朝的爵位封賜,所以,羅鈺詔令一出,京城立馬變天了。
那些虛佔爵位尸位素餐的自然是最先被清理的,將近一半的封爵被剝奪,無數顯貴一夜變平民。
這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威遠伯府。
威遠伯府威風凜凜的大宅前,一群人狼狽地堵在門前,周遭圍了一圈兒兵士。
站在最前面的是沈問知和沈問章,兩人皆是一臉悽惶,正拱手作揖地跟士兵首領套話。兩人身後,沈承宣躺在一個竹子做的軟榻上,軟榻直接被抬了出來放到地上,只是軟榻上蒙著條薄被,把沈承宣連頭到腳都蓋住了,自然也讓人看不到表情神態。軟榻旁邊,站著二房的幾個男丁。
男人們身後,就是伯府的女眷和孩子了。以二房聶氏李氏為首的女眷淒悽慘慘,哭哭啼啼,落水的鵪鶉們抖抖索索擠在一處,蘇姨娘、沈瓊霜和其他幾個年齡較小的男孩都在其中,只是唯獨缺了沈青葉。
而這些女眷之中,還有一個格外不同的。
「天啊,老天爺啊!你們這群強盜!強盜!憑什麼讓我們搬走?這是我們沈家的宅子,就算我們老爺如今不是伯爺了,你們也不能明搶啊!這跟強盜有什麼區別!」譚氏坐在地上呼天搶地,嚎啕痛哭,她身上還穿著名貴絲綢做的衣裳,頭上帶著貴重的頭面,只是此刻那衣裳沾了泥,頭面搖搖欲墜,再也維持不了她貴婦人的形象。
伯府眾人周圍,為了一圈士兵,虎視眈眈地看著伯府眾人,領頭那個聽到譚氏聒噪,不由皺起了眉。
他沒有搭理譚氏,也不理一直在自己旁邊作揖的沈問知沈問章,只是朝自己手下的兵揮了揮手。
那些粗魯計程車兵們立刻上來推搡。
眾人,尤其是女眷們一見這些粗魯的大頭兵圍上來,也顧不上哭泣,忙自己往前走,連不能走的沈承宣也被幾個男丁抬了起來。
但也有頑固異常的,比如譚氏。她乾脆躺在了地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我不走,我不走!我在這兒過了大半輩子,誰都別想讓我走!除非我死!」
她的聲音嘶啞又刺耳,聽得人心頭煩躁,然而那些士兵卻充耳不聞,一見她賴著不走,兩個大頭兵立刻低身彎腰,一頭一腳地把譚氏抬了起來。
「啊!」譚氏尖叫起來。
「你們!你們做什麼!我是威遠伯夫人!你們這些下賤胚子,居然敢碰我!放我——」
「我」字還含在喉嚨裡沒完全落下,「砰」地一聲,抬著她的兩個士兵齊齊鬆了手,譚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兩個士兵雙臂抱拳,一臉嘲弄地看著摔傻了似的譚氏。
譚氏的確摔傻了。
她清楚地感受到身體墜落後,屁股率先撞上青磚鋪的地面,然後是背、是腿,是後腦,這「砰」地一聲,不僅摔地她屁股疼腦袋疼,更加難堪的,是臉疼。
「自己走,還是讓我們抬?」一個士兵冷冷地問。
譚氏躺在地上沒動,眼珠子都不帶轉的。
兩個士兵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