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也就不是今日的顧三了。」
「授人以柄如何?落人口舌又如何?反正他們奈何不了我,能讓他們痛心疾首地罵我恨我,我倒覺得很是榮幸呢。」
她高昂著頭,像平日站在船首掌舵時一般,風來,雨來,她都不懼,明明是個女子,卻充滿了悍勇無畏和頑石一般的堅韌。
「沈三,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挨的那頓揍了?」她揚著眉,笑地很有些得意。
沈問秋並未在意她的態度,只是想起當年,不禁搖頭一笑。
那時他剛剛出來闖蕩,雖賺了些錢,但於人情世故上依舊沒什麼長進,還在用著在伯府學的那一套與人相交,加上臉嫩面白,渾身掩不住的書卷氣,顧三喚他書生倒是貼切。
而他挨地那頓打,如今想來倒是不冤。
那時,他也是乘船從京城南下餘杭,泛泛地聽說船主人顧三娘子德行有虧,紅杏出牆氣死了三任丈夫,沒做任何瞭解,他便覺得有汙耳目,憤憤地說了幾句洩憤的話。
誰知卻早被顧三娘子的人聽到,於是半夜裡被人綁了一頓痛揍,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那時也沒想到,結果竟是不打不相識,兩人如今雖算不上多交心的知己,卻也是關係極好的夥伴和朋友。
「人人說我顧三荒淫無恥剋夫克子,那些裝模作樣的正人君子就差指著我腦門兒罵,可那幹我屁事!幹不過老孃,就他娘地統統給我閉嘴。」顧三冷笑一聲,雖然身穿綾羅綢緞,卻陡然一身匪氣,一把刀似的,僅是刀鋒掠過,便生生刮地人臉疼。
這時候,再沒人一眼看到她想:這是個女人。
而只會想:這是個狠人。
這一點也不奇怪。
作為把控著運河上近乎九成船工的人,不這樣狠,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好!」沈問秋撫掌叫好,端起手中茶,「三娘當世奇女子,方才是我的不是,且以茶代酒,敬三娘一杯!」
一碗涼茶,一口飲罷。
顧三沒待多時便走了,臨走時,她還不忘反將一軍:「你別老操心我的事兒了,你可也老大不小的了,又不像我似的名聲壞透,怎麼也不見你張羅著娶妻生子?難不成,嘿嘿……真應了那些江湖傳言?」
說罷,像是生怕他找她麻煩似的,不待他回答便扭頭就走。
沈問秋也沒找她麻煩的意思,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笑笑便過。
然而腦海里卻不停迴蕩著顧三的話。
顧三說他沒變,但他當然變了,相比數年前的他,如今的他幾乎已經脫胎換骨,看人看事與以往幾乎截然不同。
但是,變化再大,有些東西是埋在骨髓深處的,若非經過敲骨吸髓的痛,又怎能輕易去除?
他能與顧三自在相交,而不再在意她身為女人的汙點,反而相當欣賞她,歸根究底是因為兩人並不親近。有些東西,人們往往對親近的人更嚴苛,卻對外人寬容以待。
沈問秋便是如此。
可是……他這樣做真的對麼?
他望著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漆黑的來路自然看不到什麼,但他心裡卻抑不住在想:
她如今在做什麼呢?恐怕……還在生著他的氣吧。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不做那麼混蛋傷人心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年過完了,恢復更新tat
ps,這章一出,感覺三叔會被罵慘的樣子……
☆、第94章 208
張之鶴闔上聖旨, 笑眯眯地對沈問知道:「烏桓使者五日後離京, 時間緊迫, 威遠伯務必早做準備, 不可誤了使者的行程。」沈問知雙手平舉恭敬地接過聖旨,聲音裡有掩不住的喜意,